☆、欲挽心,错失情,此后万劫不复(4)
(4)
“原来,在你心里,我不过只是一个变态。”这句话在几天后众人已前往福建的路上时依旧不断回响在令狐冲耳边。那日过后,林平之虽然依旧如常,对人冷嘲热讽,对他笑脸相视,可那笑容却总让令狐冲感到无以言名的心酸。他还记得当时林平之不动声色地回避了赛阎王伸出的手,在一片寂静中率先打破了令他无法忍受的沉默,轻轻道了一句:“演戏而已,你急什么?!”
众人不明所以,只当林平之是为自己找台阶下,可令狐冲心里却十分明白,后来他向众人解释了是东方不败从桃谷六仙中救了他们的事,可她这么做也是公然与胜无败做对。仪林自然很是担心,毕竟那是她唯一的姐姐。这样一来,便也转移了中心问题,那就是胜无败为什么要派桃谷六仙劫走林平之的原因,令狐冲当然不会主动去解释对方是想利用林平之破坏任盈盈与他的关系。因为这显然已经是个实事,他已经明显成功了。
只是令狐冲对于林平之口中的“演戏”一直如鲠在喉,他比他演得还要真切,如果是为了揪出真正的凶手,也就罢了。令狐冲曾想,最先找到他们的一定是与已放走的青城派的那二人有关,可他却未想过是任盈盈他们。令狐冲当任盈盈是自己人,林平之却不一定。他故意在众人面前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都只是为了探试任盈盈的反应。令狐冲无数次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可他始终无法解释自己“跳戏”的行为。
他想试图道歉却每每看到不觉间替代了自己一直守在林平之身边的赛阎王时,便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他和林平之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怨过、恨过、理解过、误会过、相依过……如果这一切能轻易地被一记耳光所消散,甚至被一个认识了不过数天的人所替换,那么,他又何必再纠缠不清,放心不下。他所想的不过就是想让对方好而已。就像当初他放下小师妹一样,虽心有不甘但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令狐冲思及此,却又更加自嘲地想着,自己如何能将小师妹与林平之放在一起相比,他对这二人的感情又不一样。
可如何不一样,令狐冲却不愿再细想,他从来都是一个豁达的性情中人,从他当初可以为了毫不相识的仪琳与田伯光拼命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可直到林平之再次出事,他才突然明白了,有些事不是因为强求不得才放下的,他之所以能放下是因为他能放下。但对于林平之,他放不下。就是这么简单却又这么复杂。
南方易下雨,令狐冲一行人到达福州的时候,天气很是阴沉。林平之提出要先行离开,回老宅看看。而众人则找了一间客店安顿下来。可不到两个时辰,就有弟子跑回来惊慌地回秉道林平之疯了的消息。
令狐冲一惊,几乎立时夺门而出。一路上,心中的懊悔感几乎要把他淹没。林平之回福州的第一件事要做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应该陪他去的,他说过要陪他去的。皮鞭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身下的马匹上,也更像抽在令狐冲的心上。他不敢想象林平之再次陷入痛苦绝境的样子。
“驾――”令狐冲呵斥一声,更加快速地向郊外奔去。
“冲哥――”任盈盈紧紧追着,却还是慢慢地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风越来越大,树枝被刮地摇曳不定,地上的落叶漫天飞舞。令狐冲却偏偏逆风而行,弃了马匹,轻点足尖,终于来到了林平之的面前。
可林平之的剑却未就此停止舞动,他疯狂地刺向令狐冲,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拼了命般地刺向对方。只攻不守,好像对方只是一棵不会攻击的树木,但树枝也许还会在无意中反划破他的衣角,令狐冲却不会。
他一步步进攻着,对方一步步退让着。他的手已在颤抖,刚刚砸向树身的手背已经鲜血淋漓,嘴角因气急攻心也不禁溢出了一丝血迹。“平之!”令狐冲终于避无可避地撞到了身后的树干上。对方的剑尖终是在离他半寸之地停了下来。
“为什么……”雨在这一刻落了下来。令狐冲这才看到了林平之那双充满血丝的双眸,里面含盖的是无尽的悲伤,愤怒还有绝望。
他们身后的不远处站着的是赛阎王,旁边是倒地的墓碑,还有被捣毁的坟墓。那是刚刚迁回老家不久林平之父母的墓。赛阎王是一名医者,他即便能将死人医活,但却医不了人心。他阻止不了林平之的疯狂,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因为没有人能够分担林平之此刻的痛苦。
“动手。”林平之再次开口。他不需要令狐冲真的回答他的问题,此刻他只想杀人,甚至杀了自己。
雨越来越大,眼前已经模糊一片,甚至已经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平之!”令狐冲在林平之再次出击时瞬间握住了眼前的剑身,没有再躲避,却更不曾出击,血从手心流出融入雨水。
剑微微抖了一下。林平之的心也抖了一下。
“我在。”令狐冲低声开口,只言了这二字。
“我在。”他轻声又重复了一遍。
剑应声而落。人扑倒在了他的怀里。
令狐冲紧紧抱住林平之瘫软的身子,靠贴在树干上。林平之温热且带着些许血腥味的唇舌慌乱地闯入他的口腔。像是打架似的,二人的舌头不断地交缠着,努力地霸占对方每一寸的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猛地吃痛感从唇边传来,令狐冲才猛然清醒。
“我爱你。”林平之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脸侧,那落在脸上的冰冷雨水都因此好像变得有了温度。“不是做戏。”
“什么……”令狐冲半天才反应过来,大脑有些呆滞起来,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他不由得轻声反问,“你说什么……”可怀中的人没有再回答他,林平之已经晕了过去。
雨这时也好像停了下来。抬头,令狐冲才发现头顶是赛阎王举着的雨伞。他伸出手,将一个木牌递给他。
那是一个令牌。在之前放走的二人身上所搜到过的令牌。
这个令牌是当初东方不败还是魔教教主时所使用过的。除了教主以外,只有圣姑有这个权利拥有它。
第一个找到他们的是任盈盈,拥有令牌权力的也是任盈盈。可那不代表着此前故意放走的那两位线人就是任盈盈派出的,也并不代表着他们口中灭青城全派的幕后黑手是任盈盈,更不代表着现今派人盗毁林家祖坟的人是任盈盈。那完全可以是胜无败或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栽赃陷害于她的。
“不可能。”令狐冲转头便看见了远处默默站在那里的任盈盈。“这是胜无败的诡计,他要嫁祸给盈盈。”令狐冲试着说服自己。
“胜教主对你心存敌意,但也对圣姑有着恨意,他想破坏你二人的关系,不仅是为了东方姑娘,而且也是因为与任我行有仇。父债女偿,天经地义,只是以他的实力,根本不用这样卑鄙的手段。”
“恨一个人,杀了他远不比看着他生不如死来得畅快,不是吗?”令狐冲试图辩解着。
“是。你说的没错。但有时候爱一个人,也会让人变得疯狂。”语罢,赛阎王转身离去,只是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他并没有回头,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开道,“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人,令狐冲,希望你不要对不起他。”
“不会。”令狐冲几乎同时出口回答,只是不会什么,他并没有说下去,他只是下意识地反驳着赛阎王的话。
天黑了,天又亮了。
令狐冲在林平之烧退后才终于放心离开。他不敢等他醒来,他不知自己该怎么面对林平之。
当然,他此刻也不知怎么面对任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