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伙房地方不大,前一日茅小飞才来过,而且鲍玉送走他的时候,春风满面,甚是满意。
这次见到茅小飞,伙头兵直接将他带到鲍玉的面前。
“借你们厨房用一用。”
鲍玉不仅借给他厨房,还大方地允许他用一点别的食材,军中没什么名贵的食物,茅小飞自然也不打算弄什么高级的菜,只蒸一碗嫩嫩的蛋羹,又煮一碗烂烂的白粥。
“我给你选了四个人。”
听鲍玉的话,茅小飞一时没反应过来四个什么人,这才想起养鸡的事,连忙道谢。
“不必,将来成了势,也好给弟兄们改善伙食。”
茅小飞连忙称是。
茅小飞在厨房里忙活,鲍玉就斜靠在门边看,听说是傅冬病了,还慷慨地给茅小飞留起一小块煮熟的兔腿,刀光飞闪,几下剁成肉末,给茅小飞包起来让他带走。
睡了一天一夜的傅冬早就饥肠辘辘,吃得几次咳嗽,茅小飞不得不拿过勺子来喂他。傅冬嘴里都是药,吃一口皱一下眉,直至那点药全都咽下去了,表情才轻松起来。
饭后让小孩躺在自己腿上休息,傅冬精神一下好了很多,根本睡不着,茅小飞给他讲了会故事。傅冬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在走神,但看上去又不困。
“冬儿?”
大概对新叫法不习惯,傅冬没反应,抓着茅小飞的腰带在扯。
“傅冬?”茅小飞又叫,那孩子还没反应,顿时茅小飞把音量提高八个分贝,再叫时傅冬才眨眨眼看过来。
茅小飞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什么也没说,哄着傅冬睡着以后,照常该喂鸡喂鸡。下午听见傅冬在房间里啊啊地叫,茅小飞连忙丢下手上活冲进去,看见傅冬直挺挺坐在床上。
“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茅小飞走过去。
走到傅冬面前,傅冬才浑身一抽搐,转过一张冷汗淋漓的脸看他,猛然扎进茅小飞怀里,抱着他的腰就不撒手。
茅小飞轻轻拍他的背脊,低声哄道:“别害怕,做梦有什么可怕的?你忘了?是你把我和穆将军从蛮族人手里救出来的,你是爹的小英雄。”
傅冬小小的身子缩了一下,换了个姿势,脸依然紧紧贴在茅小飞怀里不肯出来。过了一会,仍然抖得厉害,茅小飞还想说点什么,忽然听见傅冬说话:“爹,我害怕,你说点什么,随便说什么都好。”
茅小飞难以置信地喊了句:“傅冬?”
傅冬搭在茅小飞手臂上的手抓得很紧,显然恐惧犹未散去。
一股寒意从茅小飞肺腑之间升腾起来,他提高音量,又叫了一声。
傅冬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下来,抬起脸,虚弱又难受地看茅小飞,委屈地噘起嘴:“我想听故事,爹你给我讲两个故事,很快我就能睡着了……”脸色不对的茅小飞落在傅冬小小的瞳仁里,他身体缩了缩,商量道:“要不然,说一个,就说上回那个国君的女儿看上了个要饭的穷小子那个……”
很快,茅小飞恢复了镇定,他保持着比较高的音量,给傅冬讲了个故事,哄孩子睡着以后,他走出门,在门外蹲了下来。
烈日正当头。
茅小飞眼睛有点涩,他手握住脸,抹了一把,站起来,一夜未睡的眩晕袭来,茅小飞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小飞。”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喊。
茅小飞被人扶起来,他勉强支撑起身体,看清楚来的是徐柒,坐稳之后,茅小飞推开徐柒揽着他的手,长长吁出一口气:“徐柒,是你啊,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徐柒愤愤道,“要不是我来找你,还不知道你累得晕倒。”
“没有,刚才没站稳,也不是很累,昨晚上没睡,今天早点睡,明天就没事了。”茅小飞的脸色难看至极,徐柒扶他到一旁坐下。
“怎么回事?昨晚为什么不睡觉?”
“傅冬发烧。”
几乎一瞬间,徐柒就反应过来,茅小飞说的是那个蛮族小孩,他不悦地肃起脸,“你就不该养那个孩子,这里条件艰苦,自己都顾不过来。庆细军又穷,天天吃窝头,本来就吃不饱,还要匀一口出去。那孩子现在小,还吃不得什么,等他长大一些,六七岁的时候还会长牙,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到时候我就不在这里了,肯定赚大钱。”茅小飞本来心里很难受,他已经看出来,傅冬有些听不清楚声音,不是失聪,但得很大声和他说话才能听得见。被徐柒一打岔,稍微好了一点,他面部扭曲几下,恢复平静,注视着徐柒的脸:“找我什么事啊?”
“说了没事,过来看看你,本来没想叫你,谁知道你忽然晕倒……”
“真不是晕倒。”
“好好,没站稳,我不和你争。等下次来给你带点药,对了,十五新兵营要派几个人出去采买,有我,你要买什么东西提前告诉我,我帮你带回来。”听见茅小飞有气无力地答应,徐柒伸出手,正往茅小飞脑门上落,茅小飞头一偏,直接躲了过去。
“我真的没事。”茅小飞勉强笑了笑。
徐柒尴尬地收起手:“行吧,你自己小心,过两天我再来找你,你和那个小孩,要带什么东西,都告诉我。”
“谢谢你,徐柒。”
“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上齐人。走了。”徐柒向后挥挥手,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回走。
晚些时候鲍玉派给茅小飞的四个人来,另外还有三个是之前帮茅小飞看过一段时日山鸡的兵。
茅小飞强打起精神,仔细问了他们给鸡喂的什么,一天喂几次,那七只没精神的鸡是什么时候开始拉稀。
初步判断是鸡霍乱,茅小飞也和那四人商量了,怕在鸡群里引起感染,先把那七只和其他五只鸡分开。
“这是病鸡下的蛋,看上去没什么区别,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保险起见,你们回去的时候,找个地方生一堆火,烧成灰埋了。”这一天下来,茅小飞已经累到极致,加上他就住在鸡舍旁边的小木屋,傅冬生着病他也走不开,于是把装鸡蛋的盒子交给其中一个兵,“有劳小兄弟。”
“一家弟兄不说两家话,”那人豪爽地拍拍胸脯,“小事,包管办妥当,放心吧。”
茅小飞点点头,送他们走的时候,晚霞已经在天边燃烧翻滚起来,鲍玉亲自给茅小飞送吃的来,看了看傅冬。
“这孩子现在没牙,要蒸蛋羹你就把鸡蛋拿来,我给你带吃的时顺手带过来,谁也不知道。”
“鸡蛋是给伤员吃的……”茅小飞有些犹豫。
“你儿子现在也是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