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阿满回来以后，宴寻忆脸色依旧不好。

魔界一众在外作威作福残暴不仁的达官贵族，要是看到了魔尊这样一张冷沉的脸，必会吓得噤若寒蝉，跪倒一地。

几千年来，魔尊一贯无悲无喜，一旦沉了脸，必有无数人遭殃。

但阿满不怕。

这一个月，宴寻忆虽对阿满百般体贴，无微不至。可也没少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耍性子甩脸色，不过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走吧，我们回去了。”阿满看着眼前的人，眼中盛满星碎的柔软。

宴寻忆顿了一下，“这就回去了？”他问完有些后悔，怕阿满改变主意，忙道：“那我们回去，等何时你又觉得宫中憋闷了，我再陪你出来。”

他将手伸向阿满，像是被哄好了，阿满瞄他两眼，慢慢将手放到了面前的掌心。宴寻忆牵着阿满离开凡界，这回他没有弹指而去，而是腾了片云，行而迅速，本该是疾风呼啸，他们却并不为风所扰。

疾风落到身上时，已然成了舒适的煦风。阿满享受这一刻安宁，身上的疲劳都被吹散，轻盈松懈，十分自在。

宴寻忆低偏头，注视阿满温和放松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勾起，一颗心都被她轻快的笑填满。

时隔月余，第二次来到沉渊宫，阿满的心情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感慨，看着身边的宴寻忆，奇妙油然而生。

宴寻忆也看着她，情意绵长，眼中淬着烁烁光辉，本与阿满双目交接，不知怎的，过了一会儿渐渐变了味。

宴寻忆的目光下移到阿满微微扬起的唇瓣上，唇薄色浅，唇缝的弧度格外好看，如两片湘妃色的娇俏花瓣。

宴寻忆喉咙干痒，他的目光过于专注赤裸。看得时间久了，阿满都开始尴尬了，只能不动声色别过脸，自顾自地向前走。

她不曾发觉，自己的耳根子都被臊得发烫。

宴寻忆回过神，看到她红通通的耳朵，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满满，你怎么不等我自己就走了？”

听到宴寻忆呼喊，阿满停下身回头看了一眼，干巴巴地反问：“都到门口了，你怎么又不走了？”

宴寻忆追上她，又牵起她的手，“因为这一次，终于是你陪我一起回来了。”

阿满感知到落在自己身上沉重又珍贵的目光，她一手与宴寻忆相握，一手提着裙摆迈上台阶。

“你有办法让我恢复记忆吗？”她问。

宴寻忆闻言眼中闪过不自然，趁阿满还没注意，就已经消逝了。他笑着说：“总有办法，一切都交给我，你只管玩就好了。”

阿满乐了，实事求是道：“就算我想和你一起找法子，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宴寻忆紧紧握住阿满的手，温柔又认真地说：“从前咱们家的事都是你操心，现在该换我了，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事任何人烦扰到你。”

阿满看了他一会儿，收回自己的视线后，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阿满忽然间想起宴寻忆曾过说他是她的小厮，由小厮变身上人。他这样会讲话，又长了这样的脸，也怪不得前世的自己会和他在一起。

他们并肩跨越宫门，沉渊宫偌大，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宴寻忆见阿满出神，问她：“你在想什么？”

阿满回道：“我在想，我们前世是如何相爱的。”

宴寻忆心中滋生出一丝藏得极深的心虚，他笑容嫣然，不露山水：“我们天天在一起，自然日久生情。”

阿满尽可能问得自然，但语气中还是不免暴露出一丝坎坷，“你那么多年都未曾忘了我，而我却变了那么多，你失望了吗？”

宴寻忆愣住，不知道怎么答了，从见到阿满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经被滔天的炫浪淹没，连血液都极度兴奋激昂。他想了很多，很多很多。不过这些都被当下的狂喜掩盖住，以至于他现在也想不起来当时的想法是什么，只觉得自己行尸走肉四千年，总算活过来了。

宴寻忆愣了一会儿，才说：“我爱你，爱到你无法想象，所以你才会对这件事疑惑。我只关心你欢乐与否，平安与否，你变得怯懦退缩，谨慎小心，是因为我没能及时找到你，我只会怨自己，怎么会对你失望？”

阿满很感动，她听不了这些话，“你不要怨自己。”

宴寻忆笑了笑，忽然又问她：“那你对我失望了吗？你连遗书都在嘱咐我不要作恶，我好像.....做得没有那么好。”

世人都说他无悲无喜，谁又知道，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早就疯了。他不是没有欲，而是欲太深，那些折磨人心的欲和痴早已把他吞没。他一步步往上爬，挑起无数战乱，造下无边杀戮，亦是为了发泄心中越演越烈的欲。

宴寻忆将内心真实的想法藏的很好，起码阿满看不透猜不着。

阿满也不知道从前的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但从要求宴寻忆不要作恶这件事上来看，应当是个好人。她也不知道从前的自己会不会对宴寻忆失望，但现在的她是没有的。

阿满管不了世间太多的是是非非，她只知道，宴寻忆虽恶名昭著，但把魔界治理的井然有序。

相比从前暴乱的魔界，为非作歹，粗鄙惨恶的魔族，现在的魔界称得上安稳。大概也是地位提上来了，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目高于顶，作恶也不像从前那样不顾一切，而是成了衣冠禽兽。

他是暴君，亦是明君。

阿满跟他商量：“从前怎样都与我无关，你以后可以不要再......”

阿满正斟酌语言，宴寻忆就先开口截住，信誓旦旦道：“满满，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是以后真要做些什么，他也会做得干干净净，不会让她知道。

阿满不知道宴寻忆心中所想，听到他的话就开心了，乐呵呵的跟宴寻忆一起走向前去。

阿满在魔界的日子岁月静好，习惯以后，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从前畏惧宴寻忆，所以才总想回妖界。如今畏惧随着宴寻忆的态度渐渐消退，阿满才晃觉，她在妖界过得都是什么水深火热的苦日子。

魔界河清海晏，身为魔尊的宴寻忆过得很清闲，他活像个甩手掌柜，放权下臣。亏他手眼通天，天上地下难挣敌手，又对魔界有着史无前例的战功。魔界众人对他又敬又怕，即使他不干活，也没人敢反他。

阿满整日被宴寻忆哄着，除了吃就是玩，有时还跑要去凡界看看凝落和若巧，一点也没察觉时光匆匆，眨眼过了两年多。

经过阿满不懈努力，沉渊宫的宫人们也不再避讳她，一开始还将她当成主子一样敬着畏着。后来发现她实在没什么架子，凑着宴寻忆这个天王老子不在的时候，阿满已经能和沉渊宫的宫人们打成一片了。

只是宴寻忆有时候觉得自己被阿满冷落了，会耍耍小性子，他的耍性子在阿满看来是耍性子，耐心哄哄就好。可要是落到旁人头上就是五雷轰顶，大祸临头。好在阿满哄人技术一流，不似从前，魔尊一怒八方遭难，现在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让阿满听见雷响就够了。

两年来，沉渊宫的宫人们深知这一点，都与阿满处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