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娄满给自己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一支檀木簪，一身布衣也难掩脱俗的气质。

她的姿容凉薄而秀丽，穿得越素越好看，有种淡漠于世超尘的美感。

北芜江边，鸟声啼鸣，打眼看去便是翠绿一片。码头的青石台阶上布满了绿苔，露出来的地方坑坑洼洼，看着有些年头了。

娄满扬声喊来远处的船夫，一艘载客船稳稳停在码头。船夫道：“二位客官可要当心脚下滑石，船里请。”

宴寻忆先将娄满扶进船蓬，船篷有些矮，宴寻忆需屈着身子才能坐进去。

娄满与宴寻忆面对面坐着，宴寻忆调整坐姿，娄满往外伸了伸脚，与宴寻忆的腿错开。

宴寻忆看了娄满片刻，目光专注，突兀地说道：“这身粗布麻衣配不上姑娘。”

娄满眉峰轻擡：“可是许多人都说我穿的素净些更好看。”

宴寻忆莞尔一笑，直抒己见：“姑娘穿什么都好看，因为姑娘原本就生的好看。”

娄满被他夸得舒心，眉眼盈盈的，掩着唇道：“旁人这般夸我也就算了，你这般夸我，我可担不起。”

宴寻忆扔盯着娄满，发现那双矜贵倨傲的帘子沾染着些罕见的娇意，明媚而耀眼。宴寻忆看得愣住，喉咙一紧，有点觉得粗布麻衣碍眼了。

篷子外头传来喊声，那船夫头带破破烂烂的草帽，裤腿卷到膝盖，极其不修边幅，嗓门也高：“你们小夫妻俩又干净又漂亮，打城里来的吧，我们乡下地方可难出像你们这么水灵的人。”

宴寻忆闻言悄悄看了看娄满，他眼中情绪蕴藏，耳尖红透，难压嘴角的弧度。

娄满倒不觉得有什么，与船夫搭起话来：“船家好眼力，我们正是从城里来的，听说碧园山中的云烟祠里供奉着一尊送子观音，都说灵验得很，特来参拜参拜。”

宴寻忆刚移开的目光，忽又落回娄满脸上，见她言语间稀松平常，脸不红，心不跳，说的像真事一样。

船夫却蹙了眉，颇为严肃地提醒他们：“你们胆子可真大，山上可都是土匪强盗，而且我听说，最近山底下的村子也不怎么太平，不知是遇了妖怪还是遇了鬼祟，都死了三四个人了，你们还是别去了。”

“是吗？”娄满沉思蹙眉。

她想，范瑾应该没这么废物吧，邪祟杀到眼前了都不管？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多谢船家提醒。”娄满收回思绪，颔首道谢。

船靠了岸，宴寻忆先娄满一步走出船篷，再将她扶出来，小厮当得极其称职。

船夫得了摆渡钱，笑呵呵地夸赞，“年轻夫妻感情就是好，慢走啊。”

娄满礼貌一笑，转身走上青石台阶。

宴寻忆跟上去，犹豫着追问：“......姑娘为何不向那人言明你我身份？”

娄满诧异地看他一眼。心中很是费解，言不言明有关系吗？反正素昧平生，只有一面之缘，何必浪费口舌？

她道：“我都不介意，你一个大男人还在意这些？”

轻飘飘落下一句，而后收回视线。

宴寻忆拉着娄满避开泥坑，心中热火全然被一盆凉水浇灭。这般不拘小节的人，大概真的不会在意，随口几句，只会让别人乱心。

宴寻忆沉默半响，不死心道：“姑娘若跟别人被误认成夫妻，难道也不做解释？”

宴寻忆语气发寒，他没想会得到称心的答案。

这问题实在莫名其妙，娄满虽疑惑，但也几乎脱口而出：“自然要解释，旁人又没你长得好看，若是被人误会了，我岂不就吃亏了？”

宴寻忆怔愣片刻，心中那堵坚硬的冰墙，被这一句话迅速融化瓦解，碎成一地冰渣，又成为荒芜土壤上的养料，使得这片荒地发了一颗小小的绿芽，随风摇曳，让人心尖发痒。

娄满不知身边人心中的弯弯绕绕，边走边道：“刚才那船家说，碧园山周围的村子里闹了邪祟，怎会闹了邪祟呢？”

宴寻忆笑笑，眼中情绪却淡下来，问：“姑娘又准备管不平事了？”

娄满摇头：“这是那个人的地盘，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自找麻烦。”

宴寻忆道：“姑娘很忌惮那个人？”

娄满抿了抿唇。

范瑾为人狂妄，做事毫无底线，酷爱使些下三滥手段，让人不得不防。

娄满冷冷道：“一只会咬人的野狗罢了，躲着便是。”

宴寻忆神色不变，心中却翻涌着波澜，如此厌恶，娄满曾经定然被那只野狗咬过，而且还被咬疼了。

宴寻忆抓住娄满的手腕，娄满偏头看他，疑惑问：“怎么了？”

宴寻忆眉眼缱绻，蕴着不经意的温柔，轻声道：“姑娘，我不会让那只疯狗再靠近你。”

娄满噗呲一笑，道：“好，快些走吧。”

她根本没指望宴寻忆能护着她，她只求如果遇到那只疯狗，宴寻忆能保全自己。

山路蜿蜒起伏不大好走，徒步大半天，娄满发髻都被细汗浸湿了。

娄满提醒宴寻忆道：“前面有好几片沼泽，尚有不慎便会陷进去，你万不可离我太远。”

宴寻忆笑笑，沾了污浊的脸也漂亮至极，“姑娘放心，我永远在你身后。”

娄满这才满意地转回脑袋，拨开挡在身前的杂草。

二人不觉，远处一座高山上，站了十几个人，为首那人着一身暗红色衣裳，身形高大，约摸三十岁，他手持窥筒，闭着一只眼，往娄满赶路的地方望。

他身后手下问：“主上，您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