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后来警车先找来了,只不过隔了半个小时,明天单薄的身影立在远光灯里,却清楚深刻地透着绝望。
李佳上前拉他的时候,想说的话都戛然而止,这个年轻帅气的男人,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表情森然如枯木,生机不再,李佳觉得,他眼里再不会有意气风发的光彩了。
经历一夜低寒,白天再次回到盛夏该有的热度。骄阳炙烤着大地,黑色越野终于在走完颠簸路程的时候停了下来。边星云开不动了。
面前就是一马平川的柏油马路,小说里总写它们在夏天里是被烤化了的。
边星云笑了,他突然想吃个冰淇淋。
费力抬手摁开音响。这碟还停在《结他低泣时》,觉得现在听着也太悲了。边星云不想哭,摁了下一首。
稍显轻快浪漫的吉他前奏响起,边星云打开了驾驶座车门,一脚踩在地上,感受炙热的空气席卷全身。
他仰躺在靠背上聆听。目之所及,没有重山阻隔,看到了绿色的一片,蔓延到天边,很近了。再往前走,绿色褪完,可以看到黄沙戈壁,不倒胡杨,还有传说中早已干掉的湖泊……再近点就到了……再近点……
很疲惫地闭上了眼,还能感觉到从肩到手热意的流动,可是身体却在大太阳下冷得像冰。这是真要告别这世界了吧……也好,他该是这样的结局,他早该跟自己的姐姐当面道歉了。虽然,还有点不要脸的不甘心……这歌听着可温柔,挺好听的,可惜不知道名字,糟糕的粤语也只能让自己听懂英语后面那几句……
Don’tworryDon’tworrybaby.
今天今天星闪闪
剩下我北风中漆黑中带着泪
念当天当天跟他在一起的每天
今天今天星闪闪
气温高飙的晌午,边星云打开了驾驶座车门,仰靠在座位上听着温柔的粤语情歌。歌声缓缓地,缓缓地流过车厢,流过血液染红的地面,流进急刹停下的轮胎底下。
有人下车走近,他略过地面的血迹,看向车上边星云的脸,看到眼果然是闭着的。空气里响起短促地一声抽泣,又停住了。
直到那歌声停止,炙热枯燥的空气里,响起这人的一句:“你说你怎么这么倒霉,总是能让我遇见呀。”
半个月后,陈落石蹲在法院门口,烟头在跟前堆了一小撮。看他一副不良的样子,惹得门卫一直不时注意着他的动静。
直到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近他,淡漠的在他头顶说:“判了。”
蹲着的人抬起脸,连颊边的小雀斑都配合着脸上的茫然。看到是李佳,反应了一下。
“判多久?”
“两年。表现良好,一年半。”
摁灭手头的烟屁股,陈落石站了起来:“哦。”
“他不肯说是被挟持的也没办法,故意包庇罪两年,轻的。”
“唔。”
“他比谁都难过。”
“嗯。”
“嘶……陈落石你多说一个字会死啊?蹲半天不就是等着听审判结果吗?”
天当然不冷,可陈落石缩了缩脖子,“是啊。”
“我操!”李佳拿着手里的档案夹就拍上了这人的后脑勺。
陈落石摸了摸被拍疼的头,“星云他在红原县时就跟我计划了。他想以明天的身份电话报警,然后丢下明天跑路,这样到时候被抓的时候,明天就是名正压顺被挟持的人质了。”
“……”李佳哑了声,经历了先前的一切,他没什么可以震惊的了。
“谢谢你啊。”
“谢什么?”
“很多,上回在警察局里你是任我泄火的吧。”
“……不是,我是想让自己先冷静下。”
“屁。”
两人望着车来车往的马路发了一会儿呆。李佳突然想起了林海,“说说,你和那个林海怎么回事儿?”
“我和他能怎么回事儿。”陈落石漫不经心地回答,眼睛却忍不住左右看了一眼。
“没怎么回事儿他天天跑我们警察局堵我,求我联系你?你欠他钱了?”
“真没什么事儿。你别理他。”
“最好是没什么事儿,林海那个人……不干净,他以前混黑道的。”
陈落石笑了,“怪不得呢。”
“什么?”
“戾气那么重。”陈落石说了这么一句,李佳就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的脸,“你真不联系他?”
“什么意思?”
“你脸红个……算了……”
李佳不想再遇见这码子事了。不想也就没再过问。陈落石和林海的事儿后来发生了什么,又发展成了什么样,一年后从一个阿坝州的陌生来电他才知晓了点状况。
“喂,佳儿呀,我换了个号。”唤他佳儿的男人,长这么大,只有一个。
李佳挂掉电话,明白陈落石是常住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