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中策弑父堕匪道,万永新救友上贼船
话说万永新初与庞中策重逢时,先是不敢置信,而后认定那果真是他后,难免欣喜若狂,也顾不得什么海盗不海盗的,只急着问他数月未见还好不好,他家船上其他家人如何,又说他已替他关照了他的胞妹,只是他与庞父下落不明,他弟弟已经匆忙的接管起了家中生意,打理的还算有条理等等。
那一伙海盗见这小大夫是他们头子的熟识,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处置,都拿眼去瞧庞中策。庞中策脸色有些发白,定定的听了万永新一番话,却并不应答。
万永新见他沉默不语,才又问道他在海上究竟经历了什么,不过数月不见为何变成了海盗头子。庞中策对此更是三缄其口、沉默不语。而船上其他人见这头子年轻得很,又是他们带着的大夫学徒的熟人,听来听去原来是丰南一户人家的长子,看着也是个没主意的,便有几个不怕死的开始叫骂吵嚷,说着自己府上亲戚是何人何人,劝他们最好放了他们,不然定叫他们好看如何如何。
海盗们听了这话皆是轻狂大笑,并不放在心上。有个知道庞家的便恼羞成怒,对庞中策破口大骂,骂他有爹生没娘养、窝囊废物、自甘堕落等等。庞中策冷冷的听着他的咒骂,待他骂的口干舌燥之后,缓缓地走到一个海盗身边,抽出他身上的佩刀。
那伙人见了都连忙噤了声,眼看着他朝那个认得他的人走去,各各都慌了起来,那人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口中却仍逞强的叫骂着,只是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最终变成了苦苦地哀求。
庞中策一步步走到那人跟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乞求,随后猛地举起刀,万永新惊叫一声:“中策!别!”
然而庞中策的刀已随着他的喊声落下,斜斜的劈在了那人脑壳上,只是他自小习文学商,却不是个练武的材料,那一刀劈得不稳,只掀翻了他半张脸皮,露出森森的头骨。
接着庞中策又挥下第二刀,这一刀击碎了头骨,脑浆混着鲜血迸裂,四周的人唬得叫都叫不出声,只蹬着腿挪着屁股往远处躲,也有的人呕吐起来。
第三刀,砍断了脖颈。
第四刀,开膛剖腹。
第五刀,第六刀。
……
风雨摇摆中的商船上,庞中策一刀一刀的将方才那人剁成了肉泥,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迹和甲板上的残骸,他将刀扔在一旁,抬手抹了一把脸,转头看了一眼万永新,咧嘴一笑,一道闪电划过,映的无比阴森可怖。
所有被俘的人皆不敢再开口说话,有的被吓得眼泪直流,却也咬着唇不敢出声,任由海盗们将他们带到船舱中的隔间中一一关起,而后又被载到仙子岛。
关到这牢洞时,这里已如现在一般分了三班人,万永新尚未来得及喘口气,便被提着带到了庞中策的寨屋中。因方才见了那血腥残忍的一幕,万永新看着庞中策不免有些畏惧,手足无措的立在庞中策面前,不知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庞中策坐于正中一张兽皮铺着的石椅上,定定看了他许久,问道:“你怕我?”
万永新不知该不该说怕,最终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庞中策无声的叹息一声。
万永新看了看庞中策神色,鼓起勇气问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庞中策目光闪了闪,道:“我杀了我爹。”
一道惊雷。
“我们被劫了,劫我们的是张白龙,我知道活不了了,但是不想死,他看着我,说我像他小时候,说我若能给他看看胆子就收了我做小弟。他扔给我一把刀,我就把我爹杀了。他果真收了我,我认他做大哥,就成了现在的七爷。”
“大哥把这个美人岛给了我,分了我四十几个人,两条船。除了要和别的兄弟一起的时候,劫得多少人多少钱都算我自己的。”
“这几个月,也劫了些熟人的船。认得我的,都给我杀了。”
万永新听着庞中策轻描淡写的说着,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的颤抖着,由内而外感觉到恐惧与绝望。良久,他颤声问:“你也要杀了我吗?”
庞中策噗嗤一笑:“我杀你?你傻了?我怎会杀你?”
“你……你连你父亲都杀得……”
庞中策目光一冷,道:“他那样糊涂的人,活着有什么用,一死,倒能换我的命。”
万永新看着庞中策,吓得说不出话。
庞中策苦笑一声,道:“看来你始终未曾明白,我本就不是个好人。”
万永新犹豫半晌,道:“中策……回头是岸……”
“回头?”庞中策冷笑道,“我做了海盗,烧杀抢掠,如何回头?”
“你……你将这岛上的人放了,我……我陪你去沙阳,我师父有个沙阳人医友……我们去投靠他……你……你跟我一起学医……咱们隐姓埋名……再不回大安了……”
庞中策看着万永新胡乱的出着主意,忽然笑道:“你甘愿陪着我?”
万永新一愣,道:“甘……甘愿的……”
“是因为怕我?想活命?”
“是……是因为想帮你……”
庞中策沉默良久,道:“我走不了,这东海之上海盗有千八百人,大安、沙阳、艾显处处都有他们的势力,我已上了贼船,下不去了。”
万永新听了,心中一沉,却又听庞中策道:“你也走不了。”
万永新一惊,虽然他明知自己是逃不了的,但听庞中策如此强调一遍,似乎有不同的意味。”
“我要你做压寨夫人。”
“什么?”万永新惊得倒退几步。
庞中策悠悠的站起身,一边朝万永新走去一边道:“你我相识十年余,你果真不明白我的心?”
万永新哑口无言,这多年来的相处,庞中策一向对他极好,上学时因他家贫身弱,他常常护着他,分零嘴给他吃,与那欺负他的纨绔打架为他出气,后来离了私塾后,他也常想法子接济他,家里不管什么人生了病总先派人去他的医馆请他和他师父来看病,更不必提两人从来都是坦诚相待,家里有事心中烦恼皆是找彼此倾诉,世间在找不出另一个更好的人来了。
只是万永新却从未将这份情谊当做龙阳断袖之情来看待――他或许也曾疑心过,当聊起镇上谁家少爷养了小倌儿一类的八卦时,庞中策总是直言说若他喜欢男人,定将他好好的娶进门,不给人如此说嘴等等的话。只是疑心归疑心,终究他也没有真的如此想过,而今被庞中策一问,才仿佛全都明白过来。
庞中策见万永新神色,苦笑两声道:“从前我不敢说,怕你厌了我,还想着等掌了家事,有了底气,才好与你说。却未料变故如此,而今,你也该明白了。”
“我……”万永新一时无言。
庞中策一步步将万永新逼到角落,道:“现在我也不怕你厌我了,总之我已做了海盗,你已是我的阶下囚,厌我恼我你也只得认了!”说罢一把按住万永新,狠狠的吻上他的唇。
万永新又惊又怒,挣扎一番,推开了庞中策,照着他面门就是一拳。庞中策学文经商出身没有力气,而万永新比起他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拳打在脸上,竟是他的手更疼些,不过牙齿还是划破了庞中策的唇,血丝顺着唇角溢出来。
万永新顾不得惊惧,怒骂道:“你真让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