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败
挤压在一栋栋新建筑背后,是空无一人的轮渡仓库,这里倒闭多年,已经成了废品堆场,外墙上用白油漆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卷闸门也坏了,掀起一个角,刺进外面的灼眼日光。
谢鑫的眼睛被蒙着,坐在一张椅子里,双手双脚铐住,嘴也被胶带封上。
她只能闻到灰味,听见远处的蝉鸣,数出前方有四双脚在警戒地踱步,对讲机不时传来一些杂音。
喀啦,一只皮鞋踩到玻璃碴。
停了。
下意识抬起头,她似乎可以透过眼罩看到一个身影,切开那道灼人的白光。
稳固,挺直,坚定。
“站住。”某个声音说。
对面的脚步停下来。
“照片呢。”声音问。
“在这。”是她哥哥。
“有备份吗。”
“没有。”
“扔过来。”声音命令。
“先放人。”谢宇说。
谢鑫感到后脑被什么抵了一下,应该是枪。
“住手!”谢宇喊。
片刻之后,远处有个东西被放在地上,哗啦――,滑到她脚旁。后脑的触感消失了,持枪者可能要去捡那个东西。
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咻!重物倒下去,接着砰砰几声枪响,一切安静。
完全不像电影里宏大激烈的枪战场景。谢鑫这样想着,她不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事情可能结束了。
“放心,已经没事了。”
终于,谢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平时没有的温和。手铐脚铐随之解开,她唰地拉下眼罩,刚刚适应光线,第一眼就看到了脚下的尸体。
侧脑被开了一个洞,脑浆和碎骨喷了一地。
“害怕?”谢宇问。
“老子什么时候怕过!”高跟鞋狠狠踹了尸体一脚,“敢绑我,作死!”
谢宇笑了笑,这才拾起尸体手里的相机。
谢鑫对他上下扫了几眼,确定谢宇没有受伤,再往周围看去,前方和楼上的夹层倒着许多穿黑制服的尸体,另一些人正把他们抬出仓库,习以为常地扔进一辆厢式车,好似是环卫工人每天扔着垃圾。
“这都是什么人啊。”谢鑫皱起秀眉。
“死了的是坏人,其他的是好人。”谢宇随便地解释。
谢鑫也懒得追究,要往门外走,忽然一个趔趄。
谢宇扶住她:“怎么了?”
谢鑫揉揉脚腕:“之前扭到了。”
谢宇二话没说把她背起来,走了两步问:“你是不是变重了。”
谢鑫没好气:“当然变重了,你上次背我是小学六年级。”
“可能你没有听出来。”谢宇语气认真,“我是换了一种方法在说你胖。”
谢鑫对他背后狠拍一巴掌。
谢宇面无表情:“请不要攻击你的交通工具。”
谢鑫哼地一笑:“那些人让我打电话叫你过来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我哥这个人超级讨厌,狮子座O型血,死要面子,脾气又差,还小心眼,你们用这种方法来威胁他,就得做好被他弄死的心理准备。”
谢宇跨出门口:“拍马屁是没用的,我从来不吃这一套。”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齐谐在蓝景轩翻开报纸,版面上的新闻还是家长里短,卫远扬回了大队,也没听到同事有任何议论。一场死亡二十人的交锋被完全抹平,不走漏半点风声。
只有当事人知道,平静表面下流淌着暗涌,波纹如刀。
谢宇在电脑前已经坐了七个小时。
他十分清楚自己正在敲打的文字会击出怎样的回响……
“槲寄生计划始于2959年,A国政府为了保存本国的文化意识思想,开发了人体冷冻技术。当局者选取具有特定思想的人类,让其假死,等末世冲击过去,新文明开启时再行复活,希望借此延续A国的群体意识。然而由于技术不成熟,在2960年,第一批志愿者200人全部死亡,计划被迫中止。2975年,A国当局者为了消灭异己又将计划重新提出,以科学为名,行屠杀之实,约600人被迫参与冷冻,死在实验室中。事实上,槲寄生计划并不是风铁的杜撰,它原名卷柏计划,真实发生于上世纪中后期。卷柏计划实验室于1959年在北京中科院成立,后迁移至华中分院……”
文字考证,现场照片,以《<槲寄生计划>的考据与原型》为题,从西境的读者圈开始,席卷整个网络!
《槲寄生计划》的未完结局,风声如铁的突然死亡,一切离奇谜团全部解开了。各大论坛发帖量剧增,网友纷纷举行悼念活动,祭奠一位素未谋面、为真相而战的写手。另一方面,西境二字牢牢占据搜索榜,出版社紧急加印《三城》系列,新连载创下销量新高。
然而。
在这场风暴里,本应处于中心位置的西境却退居边缘。
没有表态,没有感慨,没有参加悼念活动,连《考据与原型》一文也是客观地陈述事实,不带任何情绪渲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