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君归来
章肃文痴楞地站在大门前,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大门里面的拍打声无休无止,一下一下地撞在门上,而每一下又似乎带着凄厉的嘶吼,赤裸裸地撞进章肃文的脑中。
他的脑海中闪过极速的画面,如浮光迸现,一幕幕清清楚楚,却又朦胧。
千军万马,狼烟次第,眼前是沾满杀戮的战场,被鲜血淹没的视线。
暗无天日的丛林里,盘旋着黑云般的怪鸟,生啖人肉。那是沙场上的哀嚎,几乎将章肃文的心脏都一同刺破。
无数具连滚带爬的血人,纷纷冲他爬了过来,残破的手掌,露出鲜血淋漓的白骨。
“将军……”
“快走……”
“啊啊啊!”
章肃文退到墙边,双手疯狂地捂住脑袋,齿关紧咬。
“章将军?”
白辰正想要扶他,却被章肃文猛地一手打落,万分抗拒地吼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章肃文……”
“不要过来!不要……”
白辰敛起双眉,眼角余光突然扫过周围。忽如其来弥漫起阴暗的气息,宛如有无数双眼睛在密密麻麻地关注着他二人。
而此时,屋内的拍门声戛然消失。
可章肃文却像入了魔怔般,整个人蜷缩在墙角,不停地哆嗦。
“章肃文!”
白辰抓住章肃文的手腕,抡起一掌甩在他的脸颊上,暗中却有一道灵火从其掌心渗入。
章肃文一怔,蓦地喷出一口鲜血,人直接晕倒了在白辰的身上。白辰左右瞟了眼,背起章肃文,在众目睽睽下,径直出了城门。
出城后,白辰直接划开一圈结界,把自己和章肃文同圈在其中,再转望向城门,城内一时涌出了好些人,个个东张西望,片刻后,又垂头丧气,如走丢了猎物的猎人。
离漠古镇不远有一处村落,入村的时候,章肃文的两个侍卫说起,这村子早几年毁在了一场山泥塌方里,倒是不知如今竟是又有了人烟。
农家的屋主是个小娘子,白辰不过对他微微一笑,小娘子便羞涩地把人迎进屋来。
白辰暗暗自嘲,齐兄弟啊,老夫好像一不小心又惹桃花了啊。哈哈哈。
小娘子姓秦,闺名一个玉字。
一屋两间房,客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秦玉等在门口,瞧着白辰把扛着的章肃文扔在床上。
白辰见她疑惑,便一本正经地胡扯,章肃文是他表亲,路上犯了旧疾,只得先找个地方歇一歇。
至于那两个命大的侍卫,白辰在进村前就打发了。
士兵甲:“上仙不让我们入村?这是为何?”
白辰从他身上接过章肃文:“好不容易从蜘蛛口中活下来,就这么急着又赶着送死?”
士兵甲和乙:“……”
“公子,不如去不如去城中请个大夫吧?”秦玉依然站在门口,关切问道,
“多谢姑娘好意,他歇一会就好。”白辰还故意朝她咧嘴一笑,瞧得秦玉顿时满面绯霞。
秦玉借口和白辰说好一会儿话,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傍晚时分,秦玉来请白辰用膳,见到章肃文已经醒了。
方才章肃文睡着了,她倒是不曾瞧得仔细,这下细细打量,这一双秀目,便再没移开过,竟是连白辰都不去瞧了。
章肃文凤目狭长,眸底深邃,不管秦玉如何抛诸眼波,他始终波澜不惊。秦玉连握箸的手心都在发烫。
明知这人遥不可及,偏又让她忍不住接近。
一顿饭,秦玉低着头,时而偷偷勾起的嘴角,眼底眉梢间,流露一线风情。
章肃文还没有完全清醒,但这女子如此大胆,又如何逃得去白辰的眼睛。只是白辰试探了数次,秦玉的的确确是个凡人。
难不成这是真的相中了章肃文。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榻,白辰已经大喇喇地躺去了大半张床,指着边上两张拼凑的椅子,道:“委屈将军了。下午扛得你累死了。”
章肃文“嗯”了声,却并没有睡下,而是在桌案上铺开了宣纸,动手磨起墨来。还特意把那盏油灯往边上移了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片光亮。
白辰颠簸了几日,也顾不得亮不亮的,还真就倒头就睡了。
窗外的更声打过三响,屋中的油灯突然没有征兆地跳了几跳。章肃文的一笔刚刚落下,只听见窗口的一处角落里一声轻响,接着一缕微不可见的烟雾溢了进来。
章肃文一个箭步,无声无息地走到床边,却见白辰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他。章肃文一把捂住白辰的嘴,弯腰低声道:“好像是迷香。”
白辰眨眨眼,示意他拿开手,顺手丢出一道紫光,罩上那缕雾气,雾气挣扎了几下,仍是敌不过那道紫光,被吞没得一干二净。
屋门被悄然推开,一只软底透空锦靴跨进来,而跟着出现的身影,竟是穿了一身大红的喜服!
秦玉的鬓边插着一支朱雀金钗,眼尾高高挑起,唇点一抹朱砂。手里居然还捧着一件同色男子喜服。女子左右瞥了下,便朝伏在案上的章肃文走去。
在床上装晕的白辰心底惊呼,这女子是要和章肃文成亲么!
门外进来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白辰依稀记得这两人是他们刚入村子时遇见的两个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