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面
“咯咯,咯咯。”
突然从废墟中传来一声声的尖锐的笑声。只见一道锈铜色的烟雾慢慢凝聚在倒塌的楼宇残骸上,周身闪着愈发耀眼的光斑。
雾色越飘越近,越飘越浓。
蓦地,铜色的浓雾中钻出一张人脸,五官俱是铜镜一般的色泽,褐黄的嘴唇咿咿呀呀的张开,说出的曲调如同唱戏。
“芙婉,你终是解了我的戏梦么?”
雾气化作了荀生,那个上了妆面的扇子生,他伸出一条手臂,臂上的肌肤更像是一片片生了锈的黄铜。
那只手突兀地停住,停在对方的脸旁。
“你不是芙婉啊……”
“荀生。”
这人自然不是芙婉,只是那女子会和自己有着全然一样的容貌,白辰已然猜到了几分。
“红苑城已经毁了,你也已经死了。”
“不!没有!”
“我没有死!“
“芙婉不会杀我的!”
“不会!”
白辰趁他失神之时,拈二指法印,云雾弥漫的城中陡然劈落一道惊雷!
澄蓝的电光,猛地砸在他脚边的两半碎镜之上。
“啊啊啊!”
荀生嘶声惨叫,拼命扯着自己的头发,像是要把自己的整块头皮都撕扯下来。
九幽灵火吞没了铜镜,喷薄的火舌一层层圈缠起两块镜片。
“荀生,或者,我该叫你镜妖。”
“呲!”
荀生的那张人皮从头顶被剥落,挤出一抹粘湿的黄褐,如蜕皮的虫子,正极力想要破开这具人茧。
“你从几时开始发现的?”
“这城是你的化镜,赌桌上的银票,全都是反的,我存了那么多年银子,银票的样子绝对不会记错。
后来,我在镜中瞧见了芙婉,其实那人并不是芙婉,而是你写下的故事,入了铜镜,便成了反相。
无论入你戏梦的那人是谁,芙婉都会与他生得一模一样,不是么?
看戏人易动情,你把事实颠倒,在那些人看了《红苑记》之后,再告诉他们,真正错的,是那个掌门,是她负了荀生,毁了整座城。
让他们更加生恨那个女子,然后会更因愧疚、愤恨而留下,留在你替他们编织的梦境中。
安元村的那场戏,便是你设下的局。噬夺凡人的元阳,肆意滋长你的修为,以期渡百年之劫,便可得成正果。
镜。
本是无生之物,你却为了修炼,强取人之元阳,颠乱六界之规。吾如何还能容你。”
“咯咯,咯咯……”
镜妖一身带血的皮肉,赤条条地立在那里,荀生的那副皮囊如被脱去的衣裳,褪在她的脚下,弃如敝屣。
“区区一降妖师,也敢坏吾大事!”
“咯咯,咯咯……”
刹那,乌云漫卷,黑云中响起闷雷,隆隆翻滚而来。数道紫电雷光划破满城黑暗,震得整片大地都在颤动。
妖物身上忽然泛起道道紫红色的光芒,像极了被阳光照到的铜镜,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其身上。
只见无数道紫红犹若弥天撒开了一张丝网,密密麻麻地在白辰身边织起。愈来愈红的颜色,直将天地一同染红。
何谓不见天日,一张红网织得是滴水不漏,像是一只巨大的茧子,唯能瞧见内里一点白影竟是一动不动。
镜妖嘴角倏含笑,目似桃花荡。
她托身荀生已久,举手投足都像极了青衣,这么多年扮下来,怕是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妖,是人了。
“孽障,你逆天布下分魂裂魄阵,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平白增添无数人命。”闪着琉璃光的镜面下,白辰的声音却透过得异常清晰。
“只是……”
殷红色铜镜上,发出几声促然的爆脆。像是无暇的镜面上突然多出的裂痕,一道,跟着向四面八方蔓延。
“只是,你不过一面铜镜,又缘何会知道分魂裂魄阵!”
瞬间,冰凌剑一声长啸,眨眼已是斩断了那一抹鲜红!
白辰长剑断风,直指那个笑得诡艳的妖婆子!
他手腕轻挽,剑尖半斜,堪堪避开那人的红芒,脚下一转,眨眼转至那具妖物跟前,剑锋倾然划过,只差一厘,便可及颈。
“哈哈,想不到降妖师这般俊俏,功夫倒也是不弱,不过,想除我,还差得太远!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