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蔺采很痛苦地问他爹:“非得如此吗?”
他穿着一袭潦草的白袈裟,戴了顶傻里傻气的佛帽,一张□□脸看得蔺即川笑得喘不过气。
“好啦好啦,乖乖,跟着大师做功德是给自己积福嘛!”蔺即川安慰地把儿子哄了回去:“大师,犬子就麻烦您了。”
优昙梵声强忍着没有打他,默默示意蔺采跟着自己前往廉府。其实佛门也崇尚暴力,优昙梵声回想起自己的师兄师弟们打架时曾经差点把大日殿的房顶都给掀了,还是选择了给自己念念《心经》。
带着蔺采来到廉府时,那里已经被镇民们包围了。优昙梵声好不容易才钻出了人群,走到法座下时身上早已蹭满了脂粉气。蔺采的佛帽被扯了下来,一头长发打着结顶在头上,活像个稻草窝。
在法座上端坐下来后,优昙梵声担忧地看了一眼蔺采,环顾了一圈四周跪下来的镇民们,开始诵经作法。
那一边,蔺即川带着任逸尘去了衙门,打算问问当年任氏中药堂灭门的一事。
几个官差见蔺即川来了,依然还是十分热情地和他唠着嗑。当蔺即川提起十七年前任氏中药堂的事情后,一个年长的官差拍了拍脑袋,说:“我知道我知道!那年我刚任职,这件事儿还是咱们大齐议论了好一阵子的热闻呢!”蔺即川轻轻握住任逸尘的手,笑着问:“马大哥,能不能详细跟我们说说?我怀疑青云镇最近发生的事儿和当年那条地脉脱不了关系。”
那官差听他这么说,立刻道:“哎哟!我就觉着那条地脉到底是没弄干净!哦蔺道长我不是说您作的法不好,我是说,”他停了下来,压低了声音:“还是廉家那个女孩子的冤魂不散!不过现在有优昙梵声大师来给她超度,这下子应该是没问题了。”蔺即川听得牙痒痒,只能追问:“那当年任氏中药堂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马官差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才说:“咳,这事儿和皇家有关,本来咱们老百姓是不该多嘴,但我们大家都觉得实在是奇怪呀!”
他顿了顿,道:“那任氏中药堂在咱们青云镇是首屈一指的药店,里面的任家大夫医术精湛,用药也合理,从来没有坑过乡亲们的钱。但那年,上面下了搜捕令,说是任氏中药堂给宫女卖的不是安胎药而是堕胎药,差点就害死了皇嗣!但任氏中药堂好歹经营了有两三代了,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呀!”
任逸尘难受地抽气,将头靠在了蔺即川的肩膀上,蔺即川马上抚了抚他的头。几个官差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什么。蔺即川又问:“然后就这样草率地把任氏一族灭门了?皇上怎么断定那堕胎药就是出自任氏中药堂的呢?”
马官差道:“查了账本,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一副安胎药,一副堕胎药。”蔺即川问:“有两副?”
“是的。但既然查到了是有卖出堕胎药,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不过我听说,任氏中药堂的老板曾经叫冤,说来买安胎药的是女子没错,但堕胎药是卖给一个男人的。哎,说得再多,任氏还是被株连九族了。”马官差感慨道:“那任氏中药堂的铺子后来没人敢拆,就在那边荒芜了,真是眼看他楼塌了!”
蔺即川摇摇任逸尘的手转过头去问他:“你还好么?”任逸尘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告别了官差,两人拖着手慢慢踱出了衙门。蔺即川在街边给任逸尘买了包糖炒栗子,一个个剥给他吃,忽然感叹了一句:“我怎么觉得又养了个儿子呢!”
任逸尘失了记忆后好歹良心见长,闻言就把栗子分给了他一半。
整整需要持续三天的法会在中午的时候暂停,优昙梵声和蔺采退到佛寺里休憩。
“我算明白了,原来做和尚也这么累!”蔺采捧着个茶壶不停地灌水,等到肚子都灌饱了才歇了口气。优昙梵声白着一张小脸,看上去特别惹人疼:“你到底是对我们佛门抱有什么偏见啊?”
一个小沙弥这时敲门走了进来,双手合十说道:“大师,外面有位俗家女弟子找您。”
优昙梵声想了想青云镇上少女妇女们的热情洋溢,突然颇觉惊悚:“呃,我马上过去。”他叹了口气,满脸忧虑地走了。
蔺采撑着滚圆的肚子爬到床铺上,打算趁机睡个午觉。
走出房门,优昙梵声依照小沙弥的指示去到了后院。远远的似乎有个青衣青裙的女子,背着身站在树下。
优昙梵声几步走过去,清了清喉咙问道:“这位女施主……”
青衣女子转过身来,优昙梵声只听到耳中传来了清脆的铃声。
“大师!”小沙弥敲了好几次门,只得自己进到房里去,说道:“大师,下午的法会开始了呀――”
然而房间里只有蔺采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
蔺即川本来打算和任逸尘去任氏中药堂看看的,谁知道蔺采像被燎了尾巴的猫一样,急匆匆地跑来拦住他们说:“大师不见了!”
“哎哟,一个两个的都不给我省心!”蔺即川哀叹道。
据那个小沙弥说,青衣女子戴了幕离,他没看到对方的脸,只记得那女子姿态轻盈袅娜,声音比一般女子要低沉沙哑。
优昙梵声失踪了,法会也不能暂停,佛寺里只好拉了几个修为高一点的去撑场面。但那些僧侣回来后都哭着说法会上的女子们见他们不是优昙梵声都纷纷开始抗议,甚至把他们从法座上轰了下去。
“去后院看看吧。”蔺即川说。
这间佛寺不算太大,后院倒是一方清幽之地。几棵繁茂的大树,一条流经佛寺的小河,还有几个供人休憩的蒲团。小沙弥指着其中一棵树说:“她当时就站在这里。”
蔺即川走到树下,看着几乎平整的沙地惊叹:“看来她很瘦嘛!”
蔺采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人家的轻功真好?”蔺即川涎着脸:“再好能有我好么?我的轻功可是遭你师叔撵出来的!”
这时任逸尘忽然咦了一声,走到树下那块空地旁,蹲下来看了看,问道:“这里土的颜色不一样。”
蔺即川也蹲下来研究了好一阵,说:“奇怪,这不是土吧。”他将那撮碎屑摊在手上嗅了嗅,忽然道:“我知道了,是松香!”
蔺采疑惑道:“松香?为什么是松香?”
蔺即川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只有弹琴的人会随身携带松香,用来擦拭琴弦。”他站起来拍了拍手:“先不管这个,如果那个人就是她,是因为不想让法会举办下去才带走了优昙梵声么?”
蔺采抱住胳膊嘟囔道:“这样子不就没办法超度亡魂了么!”
辞别了佛寺里的僧侣,三人往家里走去。蔺即川想起没吃完的糖炒栗子,从怀里把那个袋子摸出来递给了从早上起就没吃过东西的蔺采。
蔺采嫌弃地看了又看,终于还是拿过来吃了。
“优昙梵声那个小白脸,不要管他,说不定哪一天他就自己回来然后宣布还俗了呢!”蔺即川笑得一脸奸诈,将一颗糖炒栗子抛得高高的,差点砸到了自己脸上。
“我说,你们一直在讨论的那个‘她’是东乡艳鬼吗?她真的是杀人凶手?”蔺采问道。
蔺即川想了想说:“大概是吧,前前后后联系起来,她最有可能。不过我现在只想从她手上拿回那条鱼,至于她和廉家的恩怨,我们管不了,也已经管不上了。”他把那颗冷掉的栗子塞进了任逸尘嘴里,后者只是默默的咀嚼着。
天色暗淡,蔺府在镇南,佛寺在镇北。他们走到镇东的时候,忽然看到天边远远的闪耀着不寻常的橘色光芒。
沉寂了一会儿,蔺即川忽然道:“耶?那边那个方向,好像是青云镇的坟地嘛!”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对优昙梵声有点粉丝滤镜……其实他真的不算厉害(。感觉自己被打脸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