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眼(八) - 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 - 谷肆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神之眼(八)

三天之后的下午,蒋家所在的小区里。

初春的午后气温已经渐渐回暖,李冬行只穿了一件浅蓝细条纹的衬衫,外罩一件V领毛衣背心,站在和最早来的那次站的同一个位置。衣服是程言给他提前挑好的,程言不许他穿上次那件卫衣出门。他不是来打架挑事的,也不是来干绑架之类的黑活。那女人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如果李冬行表现得有那么一点缺乏说服力,计划就没法顺利展开。

李冬行身边还站了一个男人。男人身上是亮绿色的滑雪外套,头发难得梳理得十分平顺。他看起来比李冬行紧张得多,每一分钟都要转一圈他那干瘦的微微前倾的脖子,发出嘎吱嘎吱的缺油轮轴一样的声响。他胸前挂着一个手持摄像机,但从他的手势来看,很难说他自己熟悉这个器材。他用一只手掌蹭着摄像机的一面,手汗把那黑色的塑料机身都蹭得亮晶晶的,摄像头尚还朝着他胸口,他却浑然不觉。

对薛湛来说,要站在李冬行边上足足一下午,兴许比要他完成这个任务本身还要艰难。

这些年来,他习惯了听从小王哥的指挥。王沙沙是他老大,也是他最好的兄弟,王沙沙指东,薛湛从来不敢往西。王沙沙让他天天给穆木送花,他就风雨无阻地去送;王沙沙说花不用送了,今天出来干点别的,他一句话没说就来了。只不过薛湛心里还是有个疙瘩。王哥让他听李冬行的话,他实在不大情愿。他始终觉得李冬行当年对王沙沙不厚道,也从来不正眼瞧他们。他们不是一路人,哪怕李冬行之前用放他一马的方式帮过他,他都没法对这学生时代的对头生出太多好感。

薛湛当惯了小弟,可他依然认为自己是有骨气的。他乐意出来配合李冬行,全是看了王哥的面子。王哥也是不容易,为了心爱的女人能屈能伸,不得不对李冬行他们低声下气。薛湛同情王沙沙,同时又打定主意,要用自己威武不能屈的义气给王哥撑场子。他唯一的老大是王沙沙,这回他也是为了帮王沙沙的忙,才委曲求全给仇人充当手下。

他这么一想,驼着的背倒是挺得更直了些,握紧摄像机,就如同握了个防身的武器,抬起头和李冬行一起看向楼下。

差不多快到了约定的时间,李冬行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微微皱了下眉。他看着比薛湛镇定许多,不过没人能瞧见,他后背被毛衣挡住的部分,早就淌了一层薄汗。

师兄已经上去十分钟了。程言没给他信号,说明和那对夫妇的交涉还没出岔子。

就在李冬行想着是否要联系程言的时候,楼里出来了两个人。

吕萍穿了身粉色套裙,发黄的长发在脑后盘了一个紧绷绷的发髻,薄薄的嘴唇涂得红红的,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她跟明星出街似的,鼻梁上还架了一副墨镜,一出门就左顾右盼,可能也是嫌热,抬起一只手在跟前扇了扇。

她右手臂弯里挂着个大袋子,里头鼓鼓囊囊的,不知是不是装着他们平时穿的麻袋装。而她左手牵着的孩子正是蒋仲毛。大约是为了出门,小孩今□□着要正常许多,穿了件鹅黄色的对襟毛衣,背着个四四方方的蓝色书包,和街上走的普通小学生没什么两样。吕萍对他说了几句话,他跟没听见似的,还是木呆呆的,走路的时候只顾盯着脚下的地面,连走过香气满溢的点心铺的时候,都没抬头瞧上一眼。

一见吕萍转头看过来,李冬行就换上笑脸迎了上去,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吕女士。”

“你是那个谁来着,和程先生上回一起来的人吧?”吕萍摘下墨镜,目光在李冬行脸上溜了一圈,很快又移开了,打量起薛湛,“他呢?电台的人?”

薛湛赶紧举起摄像机,被李冬行瞟了一眼,才发现自己没摘盖子,赶紧再把摄像机盖子摘了,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的,我,拍照……不,摄像的。”

李冬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吕萍略带歉意地笑了下,说:“吕女士,不好意思,这位朋友早就久仰神之眼威名,听说这次是要来接玄子大师,已经激动了一整天。”

他说着故意拂了拂薛湛衣襟,让吕萍看清楚薛湛和他自己身上佩着的徽章。

这些信徒徽章是提前从他班上几个学生手里借的,那几个学生都听蒋尚贤上过课,但都嫌这位护法讲得太玄乎没多大用处,钱收得又太贵,外加本身所求不多,所以都没被发展成忠实拥趸。听李冬行一提,他们中的不少还觉得不大好意思,再三申明自己没真的迷信,只是一时为玄子大师所谓的超能力所迷惑,为了表真心,纷纷主动把徽章上缴给了李冬行。

吕萍果然对两人展现出来的诚意颇为满意,昂了昂下巴,对着镜头捋了几把头发,吩咐薛湛要好好拍摄,然后把手里的大袋子扔到了李冬行怀里。

李冬行垫了垫那包的分量,还挺沉。

他们一齐往停在小区门口隐蔽处的一辆白色面包车走去,薛湛先坐上驾驶座,李冬行把包放上后座,转身伸手,先拉住了蒋仲毛的手,将孩子拉进车里安顿好。

吕萍跟着打算上去,而就在这时,另一辆车在面包车边上停下,有人走下车,迅速地往他们这边走来。

“你就是吕萍吧?”来人一身蓝色警服,一拍吕萍肩膀,压了压帽檐说,“有事找你。”

吕萍回过头,一见找她的人是警察,狠狠吃了一惊,但很快强挤出了几分镇定,说:“警官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王沙沙收拾齐整了还挺有气势,他瞥了眼车上的蒋仲毛,说:“这是你儿子?”

吕萍抢着说:“当然是。”

王沙沙一手搭着面包车的门边,另一只手挠了挠脸颊,说:“这么说吧,有人举报你们家非法□□儿童。我们提前查过了,这小孩叫蒋仲毛,他本来该在江城实验小学上三年级。可从上个学期开始,他就没怎么去上过学,这学期更是没露过面。他的班主任都觉得挺奇怪的,而且没人知道他不来上学的原因。加上你们的邻居说,平时几乎从没见过这孩子出过门,而且有时半夜你家还会传出奇怪的声音。我们也是没办法,今年上头拎儿童安全问题拎得格外紧,不得不来请你去局里走一趟。”

吕萍听他说着,脸色一点一点变了,一脸厚粉都遮不住底下涨起来的紫红色。她干瘪的胸脯一起一伏,就像只快要呱呱叫起来的青蛙,不过几秒后还是克制住了,大声地说:“警官,您既然说查过了,就该知道阿毛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们不去上学有自己的原因,这还轮不到路人或者警察说三道四吧?”

王沙沙“啧”了声,挠着脸的手挪到腰带上,若有似无地摸了把悬在腰上的手铐,说:“这就有些难办啊。按照程序,你儿子还是得先被带去医院,查一查,等确定了有没有虐待迹象,再来把这个事定定性。这个亲子鉴定也是要做的,是拐卖儿童还是虐待儿童,我们一定都会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冤枉你。”

他语气和蔼可亲,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已经确定了蒋仲毛受了虐待,吕萍牙关哆嗦着,不停咬着下嘴唇,唇膏把上排牙齿尖都染红了。她看了眼儿子,突然眯起了眼,高声说:“好哇,我看你肯定不是真警察,我倒要瞧瞧,是谁要来给我们作妖下绊子?”

王沙沙瞪了瞪眼珠子,像是没料到这女人还能反咬一口,一边说让她等着,一边两只手在身上乱摸了一气。

坐在驾驶座上的薛湛本能地伸出了胳膊,想帮王沙沙找□□,被李冬行及时扯住。幸好有座位挡着,吕萍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吕萍的指责有一半对一半不对,王沙沙逮人理由还不够硬气,这不是暴露他们是同路人的时候。

“吕女士,这事有点难办啊。”李冬行适时叹了口气,“您儿子是要上节目的人,公众形象十分重要,这要是……唉……我和师兄也不像见事情落到那般田地。”

他皱着眉,暗地里一扯薛湛衣袖。

吕萍听完他的话,立马注意到了薛湛手里举着的摄像机,脸色刷地白了,抬手就要去挡薛湛的镜头,嘴里嚷嚷着说:“不许拍,这段不许拍,都给我删掉。”

薛湛那么多年不是白混的,哪里会让一个瘦巴巴的女人抢走手里的东西,他一只手举着摄像机,身体往后缩了缩,另一只手直接捏住了吕萍的小臂,把人往外一推。

此时王沙沙总算是从裤兜里掏出了证件,往吕萍跟前公事公办地挥了挥,顺势虚虚按住吕萍肩膀,软硬兼施地说:“我劝你还是配合下,这事要查清楚用不了多久,都是靠面子吃饭的人,你要是把事情闹大了,传出去对谁有好处?”

吕萍瞪了会薛湛,意识到毫无作用,又看了眼李冬行。

李冬行摆出他最擅长的无辜表情,颇是为难地说:“吕女士,他们是电台的人,玄子大师的家人和警察闹矛盾,可能也是个不错的新闻素材。”

薛湛在摄像机后头狂点头。

王沙沙跟着摊手,一副他秉公执法,群众要拍也管不着的态度。

吕萍脸上的每一条神经都在拉锯,脖子上的青筋隐隐跳动着,过了一会,她像是认了命,回头瞥了眼儿子,声音也小了下去:“我儿子怎么办?”

王沙沙拍胸脯保证:“你儿子会由我同事送去医院,你放心,调查完要是没问题,我会亲自把他送回家。”

吕萍跟着王沙沙走了,李冬行看了眼蒋仲毛,发现小孩依然低着头,两只手默默扣着书包带子,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说。

“哎呦,手都酸了。嘿,我刚忘了按开关啊。”薛湛放下摄像机,瞅见镜头边上那一直暗着的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瞄了眼李冬行。

幸亏之前吕萍自己心虚,都没瞧出这大破绽。

“谢谢,今天多亏你帮忙。”李冬行说了句,低头给蒋仲毛系好安全带,“还要麻烦你送我们回精神健康中心。”

薛湛乍一听那句感谢,颇有点受宠若惊,又不想表现出来,摸脖子的频率加快了些,嘴上嘟哝着说:“我没想到,你这样的正经人……说起瞎话来也还挺溜。”

夸他会骗人,算是夸么?

李冬行眨了眨眼。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