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喝
乌天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心里那个委屈啊。
好吧,这事儿也怪自己――
看见聂原的一瞬间他就脑子一热老母鸡护雏似的冲过去把聂原搂住了,周围全是人,聂原任乌天搂着,把乌天拽进了屋。
乌天正满心琢磨着怎么安慰他啊他肯定心里挺难受……扣在聂原肩上的手就被聂原一巴掌拍开了。
“你他妈脑子有病吧!”聂原压着声音骂道。
“我――”聂原的开场白怎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我家的事儿你来凑什么热闹,你这么闲去谈个恋爱做个生意不好吗,非要天天给我添堵?!”
“我听小梁说你姥爷走了……”乌天不知道自己踩着了什么雷,小心翼翼地说。
“我姥爷走了关你屁事啊?!”这时乌天听出来聂原嗓音是沙哑的。
“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乌天也只好这么说。
“……”
聂原叹了口气,他驼着背,整个人散发出浓浓的疲惫气息。
外面的争吵还在继续,聂原攥起拳头在自己额头上砸了砸:“姥爷已经下葬了,现在就是来回扯皮,你能帮什么忙――我心领了,你明天早上就回去吧。”
然后不及乌天回答,聂原就丢下一句“在这屋坐着”,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混乱的争吵还在继续,乌天只听得出那男人说的是甘城本地话,那女人――大概是槊县方言?
乌天爸妈都不是本地人,家里说普通话,所以那男人的话乌天也只能听个大概,说快了也听不懂。
看了眼手机,快十一点了。
聂原让自己明天早上就回去――想想也是,我算什么?朋友,朋友不算,同学……半年而已,勉强。
最重要的是,聂原讨厌我。
甚至,憎恨,也不是不可能。
外面陡然响起女人的号啕声,乌天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来,聂原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女人哭起来了,但吵闹还在继续。
乌天打量这间逼仄的小屋子,只有光秃秃床板的单人床,又矮又破的木桌,木桌下面的柜子里立着看不清书脊的书……
乌天蹲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这么做是非常不礼貌的,乌天一面想着,一面把手机凑了过去。
《九年义务教育语文》《九年义务教育数学》……
乌天举着手机的手一晃,《数学(必修1)》。
当年聂原拿着这本书,一遍又一遍,给他讲三角函数和平面直角坐标系。
乌天的手伸过去,在即将触到书脊的时候,又顿住了。
那女人的哭声越发声嘶力竭,还夹杂着嘶哑的吼叫。
乌天把《数学(必修1)》抽了出来。
翻开封面,内页上写着圆咕隆咚的“聂原”,说起来挺有意思的,聂原学习好,字却写得一般。现在的他精炼瘦削,不知写出来的字还是这样么?
高一(22)班。
乌天盯着看了两秒,继续往后翻。
翻过几页,空白处密密麻麻地都是聂原的笔记。
继续翻,一张黄绿的纸夹在书页间。
很软很薄,服帖地对折了一次。乌天把书摊开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抽出那张纸。
打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那是他的字。
遥远的2009年扑面而来,日测结束了,聂原拿着书和笔走向自己位于角落的座位:“昨天给你留的题做完了吗?”
他穿着天蓝色的校服,讲题时垂着眼,睫毛看上去很柔软。
对,很柔软,他比谁都清楚――那种触感。
乌天把纸重新对折好,夹回书里,将书放回原来的位置。
将近十一点半的时候,外面的争吵声停止,聂原进屋了。
乌天想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但聂原皱着眉,眼皮都耷拉下去了,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
他一言不发地坐到床板上,头靠着墙,闭着眼。
屋里连电扇都没有,所幸村里要比城市凉快不少,又是深夜了,不算太热。
门外还有说话声,聂原不说,乌天也问不出口。
“聂原!”小屋的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乌天被吓了一跳。踹门的是个肥硕的男人,秃顶了,脖子上挂着金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