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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北镇那人竟能让自己心颤如此!……

望北镇那人竟能让自己心颤如此!……

灰鹄谷之战的消息,是在数日后才由运送第一批重伤员的车队带到望北镇的。

护送伤兵的队正,向前两日刚来到医备所的汪大人作完禀报后,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一丝兴奋,向围拢过来的医兵与还能说话的轻伤员们,零碎地讲述起那场决定性的初战。

徐菀音不由自主地仔细聆听。

“……那乌洛兰部,是阔百那老小子嘴里‘叛军’中最硬的一块骨头。他们的酋长乌木达,据说能徒手搏狼,手下骑兵来去如风,悍不畏死。也有人说,阔百将那乌木达说得那般神勇,是在激咱们王爷……”

有人附和道:“可不,他们以为咱们王爷年轻,经不起激,可是好一番吹嘘那乌木达……”

“实话实说,那乌木达和他的手下确实勇猛凶悍,上了战场是真拼命,一波一波地冲,咱们的结阵差点就被他们撕开个口子!好多弟兄……”队正声音低沉下去,目光扫过满院的伤员,有些说不下去了。

车轮辘辘声响起,院门打开,几辆大车上赫然坐躺着突厥装束的伤兵。医备所里能动的兵士们一忽喇过去帮忙卸车擡人。

只听那押车队正对汪大人说道,宁王军令,凡放下武器、不再抵抗的伤俘,一并救治。

医营内陡然生起些微妙的对立与沉默氛围。

徐菀音并不多话,处理完手上一位校尉的刀砍肩伤后,直接来到一名腿部中箭的突厥青年身边。

那突厥青年眼神中藏不住的凶狠戒备,恶狠狠地盯着缓步走来的徐菀音。见这瘦弱少年以青布半覆了面容,只露出一双清澈已极的眼眸,眼神里一派纯善平和。不知怎的,突厥青年眼中那阵锋利的刀光,竟随了她的动作,慢慢稀释、敛藏,终于消失不见。

只听那头,队正又在说道:

“……等到仗打完了,乌木达酋长也战死了。大家都以为,按惯例,首级是要传阅各营,或者送回京中献俘的。可你们猜怎么着?王爷下令了!”队正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与由衷的敬佩,“王爷说,‘乌木达勇烈,乃真豪杰,不当受辱。以将军礼,厚葬之!’是咱们的人亲手给挖的墓xue,还立了块木头碑!”

“还有那些俘虏,”队正继续道,“王爷亲自去看了,把那些伤重的、年纪小的,都当场放了,还给了他们干粮,让他们回自己的部落去!王爷对着剩下的人说,‘我军征讨,乃为平定叛乱,缔结和平,非为屠戮。尔等若愿归顺王化,可免一死。’”

那队正眼睛发亮地叹道:“嘿,真神了!就这么几下,不光是那些俘虏磕头如捣蒜,连跟着阔百一起来‘助战’的那些突厥兵,看咱们王爷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咱们自己人,更是……没得说!”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那意思不言而喻——主帅如此仁勇兼备,深明大义,如何不让将士们心甘情愿为之效死?

徐菀音眼眸中止不住地流露出为那人感到骄傲的欣喜之色。

在她替那突厥青年包扎完毕时,听那青年用生硬的汉话低声说了句“谢谢”。

汪大人却不知何时来到身侧,脸上神情带着些紧张与歉意:

“徐典记,快请住手。”汪大人的声音压得颇低,但语气急切,“这等粗重污秽之事,岂能一再劳烦你?”

不等徐菀音开口,汪大人已是恳切言道:“你忘了吗?王爷特意交代的《征北军战伤救治实录》的编纂工作,才是当务之急!各营送来的伤情记录已堆积如山,亟待整理校勘。这不仅要记录伤情分类、用药成效,更要总结救治规程,此事关乎今后万千将士性命……”

徐菀音叹口气,又看一眼一同跟过来的刘将军,铁塔一般沉默而立,威压难挡。她自然知道汪大人这番冠冕堂皇的言语,乃是因了宁王授意,心中难免又对宁王生出些怨怼,却是没法子对着眼前两位发作,只好转身去往文书房。

望北镇的夜,比草原上更多了几分孤寂与清冷。

医备所大院内的灯火已熄灭大半,只余下几处照料重伤员的帐篷里还透出微弱的光。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杂沓而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医备所门外戛然停下。

随即,外面响起玄衣卫警惕的喝问声与一阵听不懂的突厥语交涉声。徐菀音心头一紧,正待起身查看,房门已被“哐当”一声推开。

火光涌入,映照出一个风尘仆仆却明艳如火的突厥女子身影。

来人一身火红色的突厥贵族骑装,领口袖口镶着雪白的狐裘,乌黑的长辫缀着绿松石与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她一双明亮的眼睛如同草原上的星辰,充满了激动与喜悦。

“徐公子,你道我是谁?”

徐菀音如何不认得她,欢喜得一蹦而起,低呼一声:“云罗……你怎的来了这里?”

只见云罗仍是那般走路带风、恣意大方地过来,一把搂住徐菀音,笑道:“徐公子,当初我见你时,便是喜欢得紧,如今可算能抱你啦……”她凑近徐菀音耳边,悄声说道:“菀音妹妹,我可是什么都晓得啦,现下见你仍穿的男装,便仍叫你声徐公子,待你随我回了王庭,换了女儿衣裳,我便要唤你作菀音妹妹啦。”

徐菀音又惊又喜,她目光越过云罗的肩膀,看到门外影影绰绰,约有十余骑突厥护卫,个个精悍,手持弯刀。又听云罗唧唧呱呱说了番话,才知这位当初在京中的外藩秀女,竟然便是如今那位突厥汗阿史那.阔百之女。

清冷的月光下,随云罗而来的突厥护卫,与玄衣卫形成了对峙之势。刘将军已闻讯赶来,手按在刀柄上,面色冷峻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云罗却浑不在意这紧张的气氛,她语速极快,笑声如银铃:

“徐公子,我是特地来接你的。灰鹄谷大胜,我父汗高兴极了!这可是近年来最大的一场胜利,一定要好好庆祝!正好,再过一日,便是我们草原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赤绳节’了!你一定要随我去过了这节才好……”

云罗一壁说着,一壁就要去替徐菀音收拾包袱。却见刘将军向前一步,声音冷硬如铁:“云罗公主,此地乃我军重地,徐典记有军务在身,不便随您离去。还请公主殿下带着您的人,即刻退出镇外。”

他的话语不带丝毫转圜余地,身后的玄衣卫也同时向前逼近一步,手已握紧了刀柄。云罗带来的突厥护卫见状,也立刻做出了防御姿态,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徐菀音知道,没有宁王之令,刘将军定然不可能让任何人将自己接走,便上前拉了云罗的手,说道:“云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身负军职,岂能随意离开?这里还有很多伤员需要照料……”

恰在此时,只听远处骤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极具压迫感的马蹄声。

镇口方向,一支约百人的玄甲骑兵,如同暗夜中涌出的铁流奔驰而来。为首一人,身披玄色大氅,内着暗金纹饰的亲王常甲,面容在火把炽烈摇曳的光线下渐渐清晰,正是宁王李贽。

又是数日未见,且中间还经过了一场酣战,徐菀音乍然见到那一身凌冽战风、驭马而至的宁王,禁不住心头剧烈一震,震得她自己都觉着诧异,心想那人竟能让自己心颤如此么!

刘将军等玄衣卫已齐齐跪倒,声震夜空,“参见王爷!”

云罗与她带来的十几名突厥护卫也站定,对着宁王行了突厥尊礼。

宁王勒住战马,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全场,深邃凌厉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与警惕。

他此刻出现在此,正是因为征北大军已整军开赴阔百的王庭地域,而他则领了一队精锐绕行至望北镇,特意来接徐菀音。

灰鹄谷之战,阔百军的“姗姗来迟”与精准的战场收割,已让宁王心生疑窦。他此行前往阔百王庭,明面是庆祝大胜、商讨下一步联合攻打另一个叛军大部落“秃鲁部”的计划,实则更要近距离审视阔百的真实意图。

局势晦暗不明,他心中不安渐生,首要的念头,便是不能再让徐菀音远离自己视线,须将她带在身边,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方能安心。却万万没想到,阔百的女儿云罗,竟会抢先一步出现在这里,要接走徐菀音!

宁王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目光落在云罗身上,语气平稳却暗含审视:“云罗公主,你为何会在此地?”

云罗被宁王问起,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有旧识的熟稔,也有对其威势的忌惮,但随即似若直率地说道:

“云罗见过王爷,我与徐公子乃是旧识,此番是特意来接徐公子去王庭去参加‘赤绳节’的……王爷必定也想参加吧。每年到这一天,草原天神会垂下红色霞光,化为赤绳系在有情人的脚踝上。无论他们相隔多远,最终都能走到一起,得到天神的赐福与核准,结为夫妻,生生世世不分离!这可是我们草原上最热闹、最多有情人成婚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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