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
等到许书砚去厨房泡热茶,殷渔才一点点地抬起头。
脸颊余热未散,他大睁双眼,打量四下,无奈胸腔里一颗心砰砰作响。
妈的。他暗骂自己没出息。
屋子陈设简单,都是些八、九十年代的旧家具,被岁月浸染过,大多失去了鲜亮的颜色和原本的光泽。布沙发罩着碎花布罩子,面上摆放几个编织坐垫,电视机也被罩起来。
却意外的干净,手摸过去一点灰也没有。
阳台的花架上摆放几盆君子兰和龟背竹,绿油油的十分精神。客厅一棵高耸的发财树,因着近日几场冬雨,叶片有些发黄。
“房东留下的,让我代为照看。”许书砚递来一杯热茶。
透明玻璃杯中,叶片舒展开缓慢地游弋。还未接过,殷渔先嗅到浓郁的茉莉香。烫得下不了口,他接来捂不住,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很烫吗?我放到窗口吹一下。”许书砚小心托着杯子,走进厨房。
屋子楼层低,天气还不好,室内光线昏昧,景致阴沉森冷。可殷渔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踏实。
大概因为身边这个人忙碌的样子,让他发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连停滞的空气仿佛都重新流动起来。
“水烧好了,准备进去。”
“那我的……衣服?”
“就脱在外面吧,我帮你烘干。”
“……唔。”在许书砚面前脱衣服……殷渔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困难过。虽然对方忙着搬椅子,并没有盯着他,可他还是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尤其在那人视线无意间扫来的一刹,殷渔从脚趾蹿起一股颤栗。
像被许书砚的目光抚摸过,真切感受到心跳的加快。
我他妈疯了吗?
*
殷渔冲澡的时候,许书砚把他湿淋淋的衣服裤子摊开晾在几张椅子边缘,围成个圈,中间放着取暖器烘烤。
他出来的时候许书砚正好在把衣物翻面,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顺嘴说:“你动作还挺快。”
“许书砚。”清正剔透的少年音。
很少听他叫自己的名字,许书砚慢慢转过头。
无论是加厚的法兰绒格纹衬衫,还是灯芯绒长裤,穿在殷渔身上都明显大了一号,松垮垮的。他颈上围着毛巾,头发洗过还来不及擦,一绺一绺地贴住头皮,不时有水滴汇聚。
但他就这样松垮垮地走来,带着满不在乎的表情,挨在许书砚腿边蹲下,低头冲取暖器拨弄头发,“你有喜欢的人吗?”
“……啊?”许书砚慢一拍反应过来,盯着他耳垂上的痣,迟疑地说,“有。”
“那女的身材好吗?”
“……呃……”这让他无从开口。
殷渔脸上带着轻佻的笑,慢吞吞地说:“谈恋爱啊,还是要找身材好的,有手感。夏娆那种太素了,害我至今都没兴趣下手。”
“嗯,人之常情。”许书砚也蹲下来,笑着看向他。
殷渔没料到他如此轻描淡写,怔了怔,“那……你还没说,她身……”
“他嘛,”许书砚扫他一眼,“瘦了点,照你的说法,手感大概欠佳。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我喜欢就行了。”
殷渔脸色骤然发青,僵了半分钟,讪讪地抄起椅子上的牛仔裤,从裤兜摸出半包烟,“阳台方便吗?”
许书砚若无其事地点头,从他手里拿回裤子,重又晾上,“记得开点窗。”
*
在封闭式阳台上,殷渔拉开一条窗缝,风声擦出轻微的哨音,湿冷的空气随吐息浸入肺腑,夹烟的手指哆嗦了下。
雨停了,天空却迟迟没有放晴。
他手肘撑在窗台上,盯着烟头火星的明灭,懊恼刚才故意说那些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幼稚。
但他顾不上了,他害怕。
*
殷渔种种的不自在悉数落在许书砚眼中,但他没多过问。
毕竟这也在他的预料中。
他一向精于布局,善于算计,从看上殷渔的一刻,就迅速想好了策略,像个老辣的猎手挑最合适的地方布下陷阱。
在他看来,殷渔处处都是弱点,他的软弱,他的愤怒,他的遮掩。
可许书砚偶尔也会困惑。
因为太容易攻陷,会叫人犹豫。
犹豫又使人恍惚,以为给出的,就是真心。
*
那场冬雨过后迎来持续数日的晴朗。
殷渔结交了新朋友,下课放学同行,与许书砚疏远了很多。虽然他课照上,题照做,但两个人就像班里的普通同学,嚼着干巴巴的对话,连眼神都不再交汇。
“你这题辅助线没做对。”课间,许书砚试图和殷渔修好关系,凑过去看一眼他正在做的立体几何题,突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