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篁(中)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玄翎会觉得孤单?帝俊在后来一直想不明白,好像玄翎越长大就越对他恭敬,不像小时候那样会瞪大了漂亮的银瞳反驳他,也不会再在他的茶杯里放醋躲起来看他喝得皱起眉头了。再后来――
再后来就是那个喜欢在那边安静地看他的文书做出合适的判断,顺便在那边说他不务正业了。
奇怪了,玄翎在涿鹿之战中到底是从哪里学到的武技?帝俊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是肯定没有教过他的。那就是大司命那个家伙教的了。帝俊想要他就有些无力。到底那时候让玄翎拜师的是他自己。
他从来是反对玄翎舞刀弄剑的。他不想让那孩子的手上沾染血腥,可惜这个愿望到现在早就是事与愿违了。
还记得那孩子听到自己的决定时很失落的眼神。男孩子总归是喜欢那种冷兵器的光芒的,充满危险的同时也是彰显自己存在的一个方法。
但是当玄翎长得足够大的时候帝俊还是决定送给他一把剑的。到底未来天帝没有自己的佩剑未免太奇怪了。
想起来为了寻找那把合适的兵器还真是费了不少的冤枉路。帝俊在自己的竹林里叹气,顺便哀吊自己那把已经不知道被自己丢到哪里去的随身宝剑。
为玄翎找佩剑的时候还是有办法偷懒的,处在纷乱时期的人间会造出不世的好剑,有些真的能成为相当完美的灵剑,只要能够适合玄翎的气息……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是很难的,毕竟那个时候天下纷乱,那些有名的宝剑要不就是被掌握在人间的帝王手里要不就似乎在战火里颠沛流离。帝俊也化作凡人的模样在下界好好探寻了一番――当然了,这个行为毫无意外地神仙集体当做是他们的天帝陛下又开溜出去玩了――搜搜寻寻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他心目中合适的剑,心想着再找下去大概就赶不上玄翎的生辰了。天帝陛下终于决定不找了,找剑不容易,找人还不容易吗。那个时候怎么说也是个诸雄并起需要神兵利器的时候,一个有名的铸剑师还是很容易找到的。
于是就有了那个传说,有了那边天帝装炭而成的利剑。帝俊没有急着把它带到天上,而是仍其在凡间辗转了百年,百年之后那把剑回到他的手中依旧是灿若星河锋利非常。那时候他才小心地将玄翎的灵息融合进里面。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相当吻合。他举着那把轻薄半透明脱胎换骨的灵剑满意地回到了天上。
玄翎看到那把剑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甚至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伸手去拿,到底先前帝俊可是最反对他修炼武技的。
“这真的是送给你的。”帝俊满脸微笑,“我想你会喜欢纯钧的。”
何止是喜欢,玄翎简直是爱不释手,成为灵剑之后的纯钧剑能够化作细细的水龙样子盘绕在玄翎的手臂上,直接就能和玄翎不离不弃了。
帝俊记得那之后好像玄翎还有过一把灵剑,一把他自己锻造名为洌水的灵剑。那之后纯钧就被他收了起来,那孩子总是很珍惜他给他的东西。纯钧作为天帝的正式象征确实不怎么合适总是冲在前面。洌水能够一分为二,成为长度和宽度都是原先一半的双剑。帝俊得承认玄翎在剑术上确实有天赋。短短的时间里面单就剑术一块他就已经超越了自己。要不是玄翎总是喜欢让着他,他大概就要第无数次被玄翎用剑架在脖子上了。
可惜,那孩子的眼睛现在不太好了。
帝俊想起武器就难免要想到血轩辕,想到血轩辕就要想到血轩辕的主人。他刚才好像不小心从玄翎那里感觉到了血轩辕残留的气息,很淡很淡,或许再过不久就要彻底从玄翎身上消失了。
那个天上地下第一个胆敢挑战天帝权威的家伙,好像是叫白墨吧。还记得那双血一般的眼睛,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从那个时候开始帝俊就决定要帮他了。
“血轩辕的戾气深重,你到底为什么要铸造这样的凶器?”帝俊记得自己问过,“若是为了挑战我,大可不必。”天帝从来就不惧怕挑战,千万年来处于统治的顶端丝毫都没有让他觉得权位有什么要眷恋的。
“只是机缘巧合,外加一点想法而已。”
帝俊觉得自己看不明白那个妖王,他唯一能够明白的就是对方对孩子的想法。他们其实是不需要那种人类所谓的延续的,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要顽固地守着这一点。白墨的孩子不是母体所生,而是白墨通过自己的血脉和灵息衍生而出。本来或许应该是很顺利的,但却在最后的时候出现了问题。到底这样的调转灵息总是会出现意外的,何况是这样不符合天地规律的方法。应白墨的要求而出现的孩子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是白墨的孩子。却同时也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无法调和灵息。”帝俊查看过之后叹息,这两个孩子身上的力量无法达到一种平衡,很容易就会消散再度回归到天地之间。
那时候这样也是可以的。但帝俊却在白墨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舍。
“原来我也有这样的时候。”帝俊觉得那声叹息近在耳边。
白墨的笑容很苦涩,“要是我以前也明白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