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门拜访
晋王府,誊写完一页《金匮集录》的皇甫瑜放下笔,端起茶盏来抿了抿,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弯了弯,似有一丝浅浅的笑意。
看到这样的王爷,阿福是好奇的。王爷这是怎么了?今夜回来之后,便是这般挑灯誊着这医书,脸上若他没有看错的话,似乎很是柔和?那浅浅的笑意并非他的错觉。
“主子今日似乎心情不错?”阿福小心地问着,虽知道王爷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可依旧还是关心地问了。
皇甫瑜放下茶盏,指尖摸索着纸上铁画银钩的幽字,清浅地“嗯”,算是回答了阿福,也似是对自己心情的肯定。
呵,真是个调皮的孩子,还是个聪明的。今夜就是一场博弈,而从一开始就没有控制住自己的他无疑输得很是彻底,也是,作为想要的那个,先动心的那个,总是容易输,不过,其中也不是没有翻盘取胜的机会,只是,他为什么要赢?主动认输,进入她允许的领地,不也是一种赢?他想要她,为此,皇甫瑜不介意舍弃一些东西。
如今看来狡猾的小东西已经入了套,不,应该说他也入了小东西的套,相互纠缠在一起是他想要的最终结果,其他,免谈!
休沐日,皇甫瑜骑着黑马招摇过市来到了楚府,递上了拜帖,对于一路走来百姓们的议论恍若未闻。
老百姓对于晋王前往楚尚书府还是有些惊异和揣测的,毕竟晋王如他的传言一般,不喜人触碰,同样也不会主动去接触他人,若他主动去拜会某家府上,那么便是那一家的要倒霉的征兆。不过,这一回似乎又有些不同,晋王只带上了他的长随,而且依楚尚书的为人和名声来说,百姓们还是更相信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拜访,毕竟楚尚书年轻时便是保家卫国的将军,而他的子孙辈都是大月朝守卫边疆的猛将,他们并不相信那如同阎王一样的晋王会朝这样的楚府下手。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的原因的话,又是为什么要登门拜访呢?楚尚书家除了长孙楚怀谦,似乎与晋王的交集不深啊?这是百姓好奇的地方,也是其他注视着这一场拜会的达官贵人们好奇之处,更让皇上的目光也注意到此处来。
听了门房的通报,楚老爷子马上带着长子楚亦鸿、次子楚亦文、长孙楚怀谦一起到门口去迎皇甫瑜。面对楚幽幽的长辈,皇甫瑜还算客气地下马,免了他们的礼数,随着他们一起入内。
正堂内,楚老爷子被让至上首,皇甫瑜坐于他的右手下方,楚亦鸿和楚亦文、楚怀谦坐于对过的左手下方,上过茶,客气一番后,楚老爷子向晋王倾了倾身子,笑容可掬地问,“不知王爷今日到楚某府上来所为何事?”
皇甫瑜正襟危坐,闻言放下了杯盏,朝身后的阿福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楚十小姐帮了本王一个忙,颇有些助益,因此本王过府来亲自道谢,些许礼物,聊表谢意。”思索过后,皇甫瑜仍是没有提及那些想要求娶楚幽幽的话,毕竟除了楚家的长辈未必肯外,幽幽那边也应该不希望事情还未定下来便被这样的“胁迫”着成为他的人,因而只是登门拜访,顺便探一谈探楚家长一辈的看法。
打开的锦盒内,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和整套夜光杯吸引了眼球,正如调查所言,楚家无论老小,只要是男丁,都爱酒,他便投其所好,不过,他也没想用这么点小礼物就从楚老爷子和楚将军这里打开方便之门。
果然,老爷子只是看了一眼,便撸了撸胡子,笑呵呵地道,“谢王爷美意,只是这西域进贡的美酒和夜光杯太贵重了些,些许小忙,实在不足挂齿,当不得王爷如此厚礼。”
无奈,皇甫瑜只好拿出晋王的威势来,“本王说当得便是当得,区区小礼,同样不足挂齿。”
楚老爷子只好命人收下来,“如此,便谢过王爷了。”
正打算客套一番请王爷游览一下府上,未料晋王却率先开了口,“本王有一物想要亲自向楚姑娘道谢,不知楚尚书能否请小姐出来相见?”
既然已经开了用身份威势的头,皇甫瑜也就不在意那什么失礼不失礼了,径直提了请求。
老爷子和楚家大爷,也就是幽幽的父亲对视一眼,有些惊异,看来晋王今日是为幽幽而来?!虽不知晋王因何故注意到了幽幽,或许是因为小青山上的搭救,也或许是因端午节上的粽子结缘,可不管如何,幽幽被晋王注意到了是不容忽视的事实,虽然目前来看晋王似乎对幽幽没有特别的情绪外露,可亲自登门道谢,还特地准备了给幽幽的谢礼,这恐怕很能说明些问题来。
楚老爷子和楚大老爷、二老爷、楚怀谦暗自警惕,这涉及到楚家孙子辈唯一一个宝贝闺女,可得小心谨慎些才好。楚老爷子婉言拒绝,“王爷,这,恐怕有些不妥,这男女七岁不同席,可不能坏了规矩不是?”
很好,不仅楚幽幽对家人护短,这家人对她也很是护着,不过是一个相见的请求,便暗自警惕,甚至不惧他的身份威势而拒绝,若是直接道明了对楚十有意,估计很可能马上就会被扫地出门。
见不到楚幽幽,晋王有些不愉,可想到楚幽幽对家人的重视,只好按捺住想要偷渡的想法,耐着性子,退一步道,“是本王失礼了,不若置一屏风,许小姐隔着相见如何?”
见晋王先头脸色有些不愉,楚老爷子的心提了起来,见他退一步依旧坚持,虽然有些犹豫,但恐惹恼了这位爷,且隔着屏风相见也符合礼数,便点了点头肯了,“谢王爷体谅,如此,便请王爷稍事片刻,老夫这便着人去请。”
当听到管家楚荣的传话,楚幽幽没有半点惊讶,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一出,楚荣暗自记在心里,候着小姐整理仪容后方才引着她到前头正堂来。
当楚荣引她至屏风后面时,她也不惊讶,她的祖父和父亲是不会不顾她的闺誉让她直接见外男的,这一点她早就料到。
楚荣到前头来附耳向老爷子道了小姐已至,老爷子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撤去前头的那层屏风,露出后一层屏风后幽幽隐隐约约但依旧绰约的身姿,咳了咳,“小十啊,这位是晋王,还不快行礼。”
楚幽幽正欲屈膝行一福礼,皇甫瑜先开了口,“礼便免了,先些时候得小姐相助,瑜感念于心,特来向小姐致谢,些许薄礼,还望小姐笑纳。”说着朝将袖袋中的锦盒取出,递给阿福。
阿福接过上前交于楚荣,楚荣打开来示意老爷子过目,见是一本医书,便点了点头,楚荣方才捧着走向屏风,由丫头春芽接了。
楚幽幽一见匣子内的《金匮集录》,眼睛一亮,这皇家的好东西果然不少,皇甫瑜的礼物攻势做得不错,礼物都送到她心坎上了,再翻开平平无奇的封面,里头铁画银钩的字迹还有淡淡的墨香,显见是某人亲自抄录的,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王爷的心意幽幽收到了,谢王爷挂怀。”这话说得虽也对,可总觉得有些别有意味,反正听得懂的皇甫瑜是听出了其中夹杂着的意味,这是明白他的一些讨好的小心思,并且似乎还算满意了。
“小姐的相助值得本王费上些心思,小姐喜欢便好。”皇甫瑜心情还算不错,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隐约可以瞧得出来。
楚老爷子重重地咳了咳,在场的都是人精,可算是听出来了,这是晋王在向他们家小十示好!这,晋王莫不是对咱家小十有意?!这可使不得呀,莫说晋王这阴晴不定的脾性,就是这皇家之人,一生只有幽幽一人恐怕就很难做到。若官位权势比楚家要低的,他们尚可以制约一二小十未来的夫婿,保她一世无忧,可若嫁到这皇家中去,他们虽有那份心,恐怕也会有心无力,因而他们并不希望小十和皇室中人有瓜葛。
楚老爷子不动声色地逐客,“王爷第一次来老夫的府上,老夫这府上还算有些景致,也不知能否入得了王爷的眼,谦儿可要带王爷参观讲解一二。”
楚怀谦站起来向晋王一拱手,这意思很是明显了,这是不希望他继续和幽幽接触的意思,罢了,来日方长。皇甫瑜起身向楚老爷子、楚大老爷、二老爷拱了拱手,“不必了,今日本王来了也有些时候了,向楚尚书和楚将军讨教了一些武艺上的问题,楚尚书的见解让瑜多日来的困惑茅塞顿开,来日再登门向楚尚书讨教,还望楚尚书不要拒绝本王才好。”
好嘛,这是为了保全幽幽的闺誉,毕竟说出去还是有些不妥,这相助是如何个助法,是如何大的忙方才能使晋王亲自登门拜谢?这说出去都能猜出些猫腻来,对幽幽的闺誉的确不好听。晋王这么说自然是为她考虑,也对外面的那些揣测有了应对的说辞,当得上思虑周全了,只是这趁机要求再行登门拜访可就做得有些不够地道了。
楚老爷子嘴角明显一抽,这能不能不拿他做筏子,他也很难做的好吧,这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毕竟人家晋王可没明说为了幽幽而来再行讨教,可这心思谁能说没有那么一点?他僵笑着,“好说,好说。”虽给了他答复,却其实并没有正面地回应他。
皇甫瑜也不在意,反正想要送的礼,想要向楚幽幽表的态,还有想要知道的看法都已经完成了。他正大光明地来,楚幽幽还算满意,而这一家子对于他对楚幽幽有意这件事似乎很有些顾虑,且看着不怎么乐意,护崽得很。那么,看来他只能从楚幽幽这边先下手了,毕竟得了幽幽的肯定总是能让她的家人顾虑要少一些。
“那么本王告辞了,请留步。”皇甫瑜颔首作别,随楚怀谦离开。
待他们走远,楚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故作生气的道,“还不快出来交代清楚,小十你是如何招惹上了晋王的?”
楚幽幽暗自翻了个白眼,她能从老爷子的语气想象出他说这话的神态来,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故意想要引起注意。将医书交给春芽好生保管,她抚了抚裙角,起身绕过屏风走向外头,“祖父,父亲,二叔父。”一一朝他们行礼问好。
“嗯,坐。”老爷子点头,待她坐好,便开始拷问,“说吧,这晋王是如何一回事,你可知道?”
楚幽幽从皇甫瑜关于相助的说辞开始便料到会有此一问,因而也不慌,实际上她还是很感念于皇甫瑜若有若无的体贴的,不论是相助的说辞,抑或是讨教武艺的说法,这着眼处虽小,却能看出他是从细小处为她着想的,她在心里默默为皇甫瑜加分。
“祖父应该知道,小青山里幽幽与七哥曾救过晋王一回,前几日端午时借献粽子的方子之机提点了一点调理上的建议,想来是有些帮助,因而有此一行。”楚幽幽不慌不忙地回答。
对于这个说辞楚老爷子和楚大老爷不置可否,毕竟幽幽一个闺阁女子能和晋王有所接触的也只这么两回,也不知是何处让幽幽入了晋王的眼,他叹气,“小十啊,若祖父料得不差,晋王这是对你有意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楚幽幽凝眉,“祖父何出此言?”
楚老爷子摇了摇头,楚大老爷楚亦鸿开口道,“幽幽可知晋王是什么身份,外头又是如何评价晋王的?”
“幽幽知道,晋王是先帝第七子,今上之弟,太后次子,封号为晋,掌大理寺和锦衣卫,至于评价,多为性情阴晴不定,不喜人触碰,还有些诡异莫测之能。”楚幽幽如实将她所知的说来。
“那么,爹来问你,你所想的夫婿是如何的?”楚亦鸿继续问。
“无侍妾、无通房,只幽幽一人的一心人,护我、疼我、爱我,我便容他、谅他、惜他、爱他。”因是信任的至亲,其他无关的下人都已退下,楚幽幽可以无所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么,你当明白这样的人本就不易寻,而晋王,如今看来虽无侍妾、无通房,可却难以成为你的良人。且不说他的脾性能否做到你所求的,只他姓皇甫这一条,皇家便很难容得下他只娶一人,且他那样的位置,惦记着的人可不少,实非良人之选。”楚亦鸿细细地与她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