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回到人界不久后，江明就顺利取出了方奇体内的碎片，有了灵玉足够的滋养，方奇并没有因为碎片的离体而虚弱，反而比之前更精神奕奕了不少。

江明心里感念他，即便与接下来的事与方奇无关了，但一时间他也没有将自己的学生身份销毁掉，空闲的时候依旧会回学校里上课。

放学后，韩聿立在校门口接他。

身材修长的男人掩了惊人的容颜，浑然天成的气质却仍令路人纷纷流连私语。

江明和方奇一同走出来，抬眼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韩聿习惯的跟在他们身后，等到江明把方奇送回家了才开口。

“家里没有菜了，我们去一趟超市吧。”

韩聿不再一直跟着他去学校，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家里，些许是因为太闲了，近些天竟兴致浓浓的自己钻研菜谱，反倒真的做出味道还不错的成果。

江明独自生活时疏于打理，现在有现成的厨师主动承担做饭的家务，自然不会拒绝，两人间的气氛慢慢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超市在相邻的一个街道，暮色四合，行人繁数，交错比肩，刚刚下班的疲惫男人，外出买菜的温柔妇女，跑闹着嬉笑的三两孩童，大树下聚堆下棋的老年人，经过的楼房里半开着窗户，不知哪家飘来了正在炒菜的香味，悠悠浅浅坠在鼻翼间的空气里，混杂着人间烟火的喧嚣感。

江明默默走着，神色愈发柔和。

韩聿敏感的察觉到他莫名轻舒起来的心情，虽然不知因何而此，但看着始终过于沉静的面庞终于露出一丝少年的稚气与天真，他无疑也是相当愉悦的。

两个人并肩而行，不发一语，却异常平和。

超市很大，整整一层都是不同分区的卖品，悬在天花板的白炽灯将超市照的亮如白昼。

江明在食品区挑挑拣拣，翻看着包装袋子上面的生产日期，韩聿推着手推车跟在他身后，专注盯着他或蹙眉或认真的神色，唇角弯起。

恍然有种夫妻的错觉。

他因这隐秘的小小的想象而甜蜜的快乐着。

江明头也不回的递过来一袋醋，韩聿手肘撑在推车杆上，懒洋洋的拎着醋袋扔进车里。

江明忽然回头瞪他，眼眸漆黑水润。

“你轻点放，万一破了怎么办。”

“不会破的，我保证。”

韩聿一脸严肃，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无比尊贵的身份。

江明抿抿唇，转身重新去看货柜上的东西。

就在他指尖刚触到罐头的瞬间，像被强压电到一样，整个人骤然颤栗不止，猛地回过头来看向他，脸色煞白，眼神里的恐慌迅速蔓延。

韩聿心头一跳，攥住他的手沉声道：“你别急，我们马上就回去。”

顾不得在人声嘈杂的超市，他随手捏了一个诀将两人的行踪隐匿住，然后指尖微转，眼前便是公寓的客厅。

江明一直在他怀里颤抖，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回到客厅后立即冲向了书房，然后了无音息。

韩聿心一沉，也疾步跟了过去，看到江明仰头望着空荡荡的墙壁，神色无措而茫然，像个毫无办法的孩子。

韩聿忙上前将他搂在怀里，一手轻轻抚着他的肩膀，放缓了声音安慰道：“长明，你别慌，我们会找回来那幅画的。”

那幅画被江明用了极大的气力保护着，上面镶嵌的是所有的魂魄碎片，若是真的不见了，那他这些年来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而小希回来的日子更是遥遥无期。

江明的嘴唇被自己咬的出血才能不痛哭出声，骤然升起的戾气在胸中无处宣泄的横冲直撞，让他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聿盯着他逐渐龟裂的恍惚神情，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沉稳而温厚。

“长明，我在上面下了天障，若有人想要强取这幅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天障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说明并不是外力导致的，而是这幅画自己消失的，或许去寻找了什么东西。”

几近陷入崩溃状态的江明听到后半段话时，终于抬起头来，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拽着他的衣襟，脸上露出偏执而绝望的表情。

“韩聿！你帮帮我！我求求你！你帮帮我！”

宛如被突然抽去存活的主心骨，江明现在无法思考任何的事情，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的涌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身亡。

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些碎片重新被打入轮回，自己是否还有信心去将它们一一找回。

韩聿凝视着他，指腹温柔的擦拭着他唇上的点点血色。

“长明，我帮你。”

对于妖物来说，镶嵌了无数魂魄碎片的画框毫无疑问是极其美味的存在，可没有任何的妖物能够闯过韩聿设下的天障将画框带走，韩聿便将注意力放到附近有没有出现什么灵物上，只有更加强大的灵魂气息才能吸引同为魂魄的碎片。

江明毫无头绪，整日惶惶的跟着韩聿，食不下咽，脸色削瘦的极为厉害。

韩聿生气的责令他乖乖呆在家里，否则不会继续帮他寻找画框的下落，江明只好在家里等他，因为过度担心，精神依旧也没有见好。

刚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他便立即打开门冲了出去，迫不及待的问神色疲倦的男人。

“怎么样！找到了吗？”

微微颤抖的声音充满期待而惊惧，唯恐他同这多日一样无奈的摇头。

韩聿面容淡淡的，只是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先进屋。”

看他没有否认，江明眼眸一亮，不敢置信的扯着他的衣角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