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昙花一现 … - 东梅问雪 - 四下里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纯爱同人 > 东梅问雪 >

第283章 昙花一现 …

《太令居注・冬衍・本记》

……景元四年,元蒙汗入京,求以大长公主女。帝允,册封镇犀公主,许嫁元蒙。

……

京都之中万人空巷,禁卫执金鞭开道,景帝此次命太子随队送嫁,以示郑重,身后卫队妆车、马乐仪仗绵延无际。宁栎黎身着彩绘凤衣,于殿前三拜,别过一应皇室众人,众妃嫔命妇思及她素日里性情温柔平和,人缘甚好,却自此远去塞外,怕是终其一生,也再难相见,不禁皆是眼涩心酸,酆熙等三位公主更是早已泣不成声,泪如雨下,只执手哽咽难言。片刻之后,时辰既至,宁栎黎转身登上銮舆,鼓乐声中,一应车马仪仗,缓缓出了宫门。

队伍一连几天行路,直到第四日晚间,天空中忽降大雪,叶孤城才下令就地整装休息,暂时耽搁一晚。

众人围出一块干净地方,支帐搭营,烧起篝火,宁栎黎坐在搭好的华丽大帐中,神色间有些怔怔,只看着手里捧着的热茶,听身旁的长公主说话。

“我儿,木已成舟,如今既是这般,你也就宽了心思,放了手去罢……”

长公主神情似是有些憔悴,宁栎黎见了母亲如此,不免强行露出一丝笑容,以手轻握了一下长公主的指尖,道:“母亲不必这般……我……我都知道的……女儿不孝,还要带累得母亲如此,这几日车马劳顿,母亲的身子定然是不适的,还是快回去休息罢,也免得女儿心中不安……”

长公主见她言辞恳切,加之自己身上也确实倦乏得很,于是也就起身披了暖裘,又谆谆嘱咐了女儿一番,这才搭着随侍宫人的手,回帐中歇息去了。

宁栎黎待母亲离开后,便摒退一众侍女,只独自一人坐在帐内,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花出神。

忽然间只听外头一阵不大的嘈杂声响起,一个浑亮的男子声音道:“本汗来看一看自己的可敦,却也不行?汉人的规矩也确是太多了些。”

有侍女颤巍巍地应道:“回可汗的话,按规矩……公主现在是不能与可汗见面的……还请可汗……”

宁栎黎收回杂乱的心绪,定一定神,开口道:“……来几个人,支起屏风,请可汗进来说话罢。”

不一会儿,一架绣着飞凤栖梧的蔌青色锦纨六扇屏风被安置在帐中,宁栎黎独自坐在屏风之后,怔怔瞧着屏风围边上自己亲手绣着的大片莲花,那样清雅如水的花朵,莲瓣重重,密密匝匝地勾勒在上面,衬出着中央傲首栖枝的飞凤,绚烂辉彩,美得令人神醉……

冒赤突裹着一身寒气走进安静的大帐,远远就见一道屏风挡住了视线,明亮的灯光中,屏风上隐约能够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静静坐着。

冒赤突此刻虽见不得佳人芳颜,却也不上前趋近,只是略走近了一些,微微一笑,说道:“你从前在宫里,想必是没吃过一点儿苦头,这几天车马劳顿,实在是我委屈了你。”

他眼下话里也不自称’本汗‘,语气里也没有任何生疏之意,倒像是和极熟悉亲近的人说话一般,宁栎黎坐在屏风后,半晌,才慢慢开口道:“可汗客气了,本宫一路自有多人服侍,并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冒赤突瞧着那屏风上的清雅侧影,口气也不禁更温厚了些,“元蒙风光不同于中原,你日后定然是会喜欢的。”

宁栎黎只觉嘴里发苦,良久,才攥起了袖中的双手,一字一字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冒赤突扯开唇角,脸上的笑意就像是草原上金黄的阳光,“为什么是你?因为我看上了你,喜欢你,所以就要跟皇帝讨了你来,娶你做我的可敦,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屏风上的人影似是颤了一颤,冒赤突不觉微笑,朗声继续道:“我们草原儿女和你们汉人不一样,没有你们那些规矩,我既然心里欢喜你,自然就要说出来,向皇帝把你要到手。”

他脸上的神色微微柔和起来:“那天晚上我瞧见你,就知道一定是长生天把你送到我面前,你以后会是我的妻子,会给我生儿育女……草原上的雄鹰身旁也需要鸟儿的陪伴,你就是长生天赐给我的美丽云雀!”

这样毫无遮拦的言语让宁栎黎的手绞紧了绢子,她是聪慧的,不是听不出这个豪犷男子话中的情意,心中一沉,却也只当作不解,慢慢松了手里的绢帕,长睫微垂。“……本宫有些累了,可汗请回罢。”

冒赤突知道她一个娇弱女子不得已远离故土,嫁与自己这样一个只见过一回的陌生男人,心中定然是悲切哀痛得很,因此也毫不在意她的冷淡,只温和了声音,说道:“我知道你离了中原,心里自然难受得紧……不如去请你大哥过来,你们兄妹两个说说话,也好排遣些烦闷。”

宁栎黎手上一颤,不由得握紧了绢帕,片刻之后,才道:“……本宫自有主张……请可汗回去罢。”

冒赤突听着她清凌凌的声音,不禁扬一扬浓眉,面上带笑,出了大帐。

宁栎黎又枯坐了一时,半晌,才叫人进到帐中,将屏风收起,又吩咐道:“……去请太子爷过来。”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向晚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宁栎黎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惴惴,袖中双手紧攥,极力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施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帐中其他人已经退下,唯闻一卷珠帘悠悠荡荡,互相撞出几丝轻响。,叶孤城正过身来,道:“……不必多礼。”

帐外是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鹅毛一样的雪片飞舞着呼啸,尤衬得大帐内的烛光温暖而柔和,灯光中的人,也朦胧轻绻得就仿佛像是身处在梦境当中一般。

宁栎黎心下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是那年冬天,她第一次跟着母亲入宫,那时她才及笈后不久,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手里拿着一卷书,正斜倚着漆柱,坐在环廊中的玉栏之上,身边,开着一丛红梅。

然后,她就看见了他。

而如今,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一缕情丝牵在这个人身上的,明明是心中时时刻刻地想要见到他,而一旦见了,却又将满腔的话说不出口了……她宫里总备着他喜欢喝的茶,喜欢吃的糕点果品,他的口味爱好她都渐渐摸得一清二楚,以便每一次见到他时,都能够准备得让他觉得舒适与合意……在以往的每一天,她都会在心里暗暗祈望着可以常常看见他的身影,但如今,她却很快就要,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宁栎黎神色间还可以勉强维持着平日里的模样,很安静,也很温雅,可心头却只觉得仿佛就像是被什么人正用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刺着,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却还甚至不能够用手去捂一下,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疼着,任凭它痛到麻木,渐渐冰冷下去……

嘴里发苦,如同嚼下了大片的黄连,宁栎黎用力抿着唇,抿得连淡施了胭脂蜜的唇瓣都微微有些发白了,却还只是用了最镇静的语气,请了男人坐下,为对方斟上一杯香茶。

杯内的汁液微微颤晃,漾出一丝馥郁的苦涩馨香,面前是一把温玉做成的碧青茶壶,被精心打磨成莲苞的模样,可以隐隐瞧见里面盛着的浅褐色茶水,这一朵温玉制成的玉莲还没有开放,就已永远地被定格成了苞蕾的形状,再不会有绽开的时候,就连等待下一个花期的机会,也不会再有……

叶孤城以手握起茶杯,灯光下,无名指上的玉戒淡盈晕辉,如同一抹浅浅的温柔。“……这几日连番赶路,辛苦你。”

宁栎黎垂下密密的睫毛,“……栎黎一直待在车上,又怎么会辛苦……倒是太子表哥身份尊贵,却要一连多日率队骑马,风吹雪侵,才真正是辛苦的……”

叶孤城没有再说话,只将手中的玉杯递到唇边,去缓缓品那香茗。他知道眼前这个年纪可以做他女儿的少女心中,对他怀着的是怎样的一种恋慕,这样的情感不是不美好的,他也不是厌恶的,只不过,他不能。

心里早已经满满住进了一个人,再没有多余的地方,去承载另一份深情……

宁栎黎没有替自己也倒上一杯茶,她定一定恍乱的心神,勉强扯出一线微笑来:“……今年的雨水不大如人意,难得有这一点新贡的春海碧尖……我记得表哥去年喝过后,说是还好。”

叶孤城没有表情的容颜在灯火下,清峻如同一抹隆冬里的暮光:“……不错。”

明明是温暖的玉壶,拿在手里,却为什么凉得让人觉得仿佛是抓着一块冰……宁栎黎缓缓松开手,将茶壶放在桌上。心头一阵酸苦,这一番小小的动作,不过是费了片刻的工夫,自己却觉得仿佛是过去了很长的一段光阴……身上一软,几乎就有些掌不住了。

她忽然羡慕起冒赤突来,那样直接而坦荡的情感,想要,就说出口,不遮掩,不委婉,不深藏……

心中,突然就这么定了下来。

下一刻,她忽然就变得不像她自己了。

帐中没有旁人,唯余他和她静静相对,宁栎黎手里捧着空空的暖玉杯子,似乎是要汲取那上面的一丝温暖:“……表哥向来喜欢梅花,其实,我却觉得莲花,仿佛更适合些……”

叶孤城微微抬眼,漆黑的长发顺着柔软光滑的雪白衣料披垂逶迤,一泻如波,既而道:“……梅兰竹菊,各有千秋。”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