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
待小二把新买来的被单送来后,夏浅离方在床边坐下来。如墨的长发顺滑地垂落胸前,衬得那张俊美的脸容更加面白如霜。秦怀风也不禁看得有点呆了。
“施良玉。”
几近叹息的声音传来。秦怀风自若地收回视线,低头轻声应了一声是。
夏浅离淡淡一笑,“别后重逢,本教主有好多话想和你好好谈谈。”
心蓦地被撞击了一下。秦怀风抬头,迎上那双熟悉的潋滟明眸。
他也有很多话想说,想答谢夏浅离在魔教忙于平乱之时,还屡屡派人来救他,也想问夏浅离身体的瘴气之毒已经尽数清掉了没有,还有平乱之事如何,为何今晚能够抽身前来救他……
他想问的事情太多了,但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他又感到仿佛有什么卡住喉咙一样,一个字也无法说出来。其实单单看着这个人,他就莫名地感到心满意足了。
正当秦怀风心潮澎湃之时,夏浅离垂眸,缓缓抚摸着床上新买来的被单,语气轻柔,却字字凌厉地问道:“施良玉,为何你被抓到试剑门后,试剑门的人会如此礼遇于你?”
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想不到夏浅离还对自己时刻抱有猜忌之心,秦怀风不禁感到嘴角发苦,“我也不知道。”
夏浅离挑眉,眼中闪烁着高深莫测的神色,“你不知道?”
秦怀风低头抱拳道:“小人确实不知道,但可以确定试剑门的人并不是为了寻仇而把我抓去的。他们知道我当时也和他们的掌门一样昏迷了,但数天之后就已醒过来,所以对自家掌门的病已一筹莫展的他们就把我抓去问话,并屡次派大夫来检查我的身体。既然我是让他们掌门醒过来的重要人物,他们自然不会太亏待我。我想原因大概就是这个吧。”
夏浅离的脸色这才微微放缓,“这几天你辛苦了。”
虽刚刚才被步步紧逼地问了话,但听到夏浅离这句发自真心的关心,秦怀风还是不禁感到心头一暖,“不苦不苦,真正辛苦的是教主才对。教主忙于平乱,还抽身前来营救,施某实在感恩不尽。”
夏浅离淡淡一笑,“不知为何,本教主放不下心来。”
秦怀风愕然,抬头看去,夏浅离却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谢教主关心。”他的声音甚至有点颤抖。
当初被带回试剑门之时,夏
浅离撑着虚弱的身体还拼死保护他,之后又屡屡差人前来救援,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夏浅离对他的情谊。虽不知道这份情谊夹杂着怎样的感情,他都是很感激,而听到对方当面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番感觉。
之前的感激渐渐酿成一种叫人心跳不已的情愫。此时两人之间只有几步之遥。他突然好想上前轻抚那黑如墨汁的顺滑发丝,感受那柔软肌肤的细腻触感。十指交缠,眼神缠绵,帷帐轻轻垂下……
正当秦怀风浮想联翩之时,那道清雅的声音再次传来了,猛地把他从绮丽妄想中拉了回来。
“你爹也很精神地天天喊着如何担心你。”
真正的施良玉和自己的父亲相依为命,自然应该担心父亲的近况。夏浅离轻描淡写地这么一说,是为了让他感到安心。
对方的体贴叫他对刚刚的邪恶念头感到无比罪恶,连忙抱拳道:“谢教主告知。”
“可他每天这么要生要死地叫嚷着叫人心烦。既然他说一静下来就感到忧虑焦心,本教主就派他去打做杂活,好让他闲不下来。”
“……”
“可惜后来他说稍稍看开了。”夏浅离的语气甚显遗憾,“现在正是缺人手之时,亟需闲人来帮忙做杂活。”
“……我爹一向豁达。”
夏浅离轻笑,然后薄唇一抿,眼睑微垂道:“还有你那个未婚妻。”
秦怀风的眼皮别的一跳。要不是夏浅离提起,他都快把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忘得一干二净了。
突然间,他还真不想回魔教。怕的并不是那个和“施良玉”有婚约的女子,而是女子腹中的孩儿。婚约之事可推,但血浓于水,叫他怎么能不正视那个和自己流着同一血脉的孩子呢?虽然那其实并非他的亲生骨肉。
看到秦怀风低头不回话,夏浅离眸色渐深,“施良玉,你的未婚妻腹部已略略隆起。你们再不赶紧成亲的话,等到新娘已大腹便便,或孩儿已哇哇出世之时才来补救,恐怕会被人笑话。”
秦怀风干笑,心中却是千军万马在奔腾,“谢教主关心。小人会尽快筹备的。”
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是千千万万个不愿意。这是施良玉种下的因,没理由要他秦怀风来承受这个恶果,况且现在他的心中……
想到这里,秦怀风不禁抬眸看向坐在床边的夏浅离,却不料对上
了一双冷冷的双眼。心蓦地一紧。
“施良玉。”夏浅离冷冷看着他,但声音却是轻柔得叫人有点寒心,“你好歹也算加入了我教。要不就由本教主来为你风光……大葬吧。”
秦怀风咦了一声,疑心自己是否把倒数第二个字听错了,“教主?”
夏浅离却只是轻轻一叹,然后就突然拖鞋翻身上床,“算了,就寝吧。”
“但是教主……”话说到一半,怎么就突然断了呢?
秦怀风慌张地连忙走上前去,但嗖的一声,破风声过,房中蜡烛就突地灭了。
“就寝。”清冷的声音如是说道。
秦怀风僵在原地,良久后才无声一叹,幽怨地看了一眼床上侧卧的夏浅离,只好也脱鞋钻进地上的棉被里睡觉了。
可日夜思念的人就在身侧,再加上刚刚说到半截的话,又怎么叫秦怀风能够安然睡去呢?他在地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得到周公的恩宠,干脆睁开眼睛,抬眸看向床上,瞻仰魔教教主潇洒的后背了。
黑衣融进了夜色之中,但柔顺的黑发却在淡淡月光之下映出光亮之色,仿若质地上乘的绸缎一样。
秦怀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但十指没及青丝,只触到一丝月光。伸出的手收了回来,轻轻放于胸前,只感到一种既甜又涩的滋味在心中弥漫开来。
第二天一早,秦怀风是被踹起来的。
“起来。”
清冷声音在头上响起。
天亮才睡着了的秦怀风干脆用被子蒙住了头,“教主,小人年事已高,身子骨脆,每到早上必头痛胸闷脚软。你就再等一会儿吧。”
然后他是被提着后领拖出房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