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为了妈
陈之清楚地听见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
来之前,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他是来找沈月的,他放不下沈月,放不下那段属于他的想念。可是,他进门第一眼,看见的是谁?
他熬了那么久,真正想见的又是谁?
陈之的思绪变得混乱起来,刻在脑海里的那两个情深意切的字飞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疑问.
姚琅骗他去机场,沈月骗他来海边,不同的借口,却总围绕着同一个人。
眼前的丁漠染还像记忆里一样,倔强,又无辜,她明明看起来很瘦弱,但是总给人一种凛然的气质,他在她面前做的所有事情,都像是错的。丁漠染盯着他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将眼神挪开,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一千多个昼夜的煎熬,带来的不是成长。
他站在沈月面前凶得像老虎又怎么样?丁漠染一盯上他,他就连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在哪儿了,像做错事的小学生。
“你说,是沈月把你弄成这样的?”他的声音温柔起来,用沈月,甚至丁漠染都没见过的温柔语调,句末微微上扬的疑问,拖着别致的尾音,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对了,丁漠染失忆了,她不记得他对她做过些什么,他还能向她解释,反正人都是活在一堆谎言当中,假话空话说多了,也会变成真理。所以,丁漠染真的回来了。
他坚信。
他的眼神柔和,水润润的眼底,柔波瀚荡,仿佛他从来不是恶魔,仿佛他从来没有自私过。
久别重逢,没能撼动回忆的剧痛,丁漠染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斯文俊朗,只是,那灵魂变了形,再也嵌不进半点美好。
她预想了很多次的重逢,她想过自己会生气会崩溃,会嘶声质问他给带来的一切伤痛,可是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只是想吐。以前究竟是长了一双多么瞎的眼睛,才会喜欢上这油腻腻湿滑滑的丑陋灵魂。
真是……日了狗了。
“……”
丁漠染想说点什么,却又厌恶与他交谈,面对他关切的提问,她突然就不怎么想说话了。
陈之以为她是心有忌惮,殷殷地伸出手来,面上浮出一缕虚伪的深情:“染染,你说啊,是不是沈月干的?染染,其实我和那个女人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真的……你告诉我真相,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报警?”他跪下来,用最虔诚的姿势,他伸出手去解丁漠染身上的绳子,可是丁漠染却挪偏一步,避开他的手指。
“染染?”陈之的声音有一点慌,还掺杂着一丝不耐烦,他停顿了一下,将声音放得更柔了一些,“染染,我们都是普通人,普通人都会有普通人的追求,我是和沈月好过,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送上门的东西,谁又挡得住?你不也一样吗?说得好听是新晋编剧,其实不也是因为攀上了那些富二代?我们是同类,谁也不比谁清高,你以前嫌我肮脏,那是因为你幼稚,现在你也长大了,该懂的都懂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我们还有什么顾虑?”
送上门的东西。
同类。
幼稚。
沈月对陈之的执着,换来的是他一次又一次地诋毁,而她……好不容易挣扎到梦想的边缘,这人却将一切归功于皮肉生意。
他这是有妄想症吗?
丁漠染沉默地移开目光,望向了关押着沈月的房间,隔着一张薄薄的木板门,她说过的每一个字,陈之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传达到位,面对这样一个无耻的男人,沈月又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丁漠染想象不出来。
沈月倒在暗室里,原本沧凉的心早已经变得空荡无垠,她不是第一天认识陈之,也不是第一天被陈之羞辱,可这一次,却是当着丁漠染的面。单独相处的时候,陈之就算把她当成发|情的母|狗,她也能哑忍下来,偏偏对着丁漠染不可以。
丁漠染那样的人怎么可以高高在上?怎么可能成为陈之心上的朱砂痣?
凭什么?
陈之假死之后,选择的是她沈月,陈之叫着丁漠染的名字时,枕边偎着她,沈月。
沈月相信,她的命字终究是要和陈之的名字连在一起的,他得靠她活着。
可是命运总不善待她,幸福总是冷着眼和她擦肩而过。
她是自己送上的门的,陈之说的没有错,可是他在丁漠染面前贬低她,就是不对。
她爱他,怕他,纵容他,她本着对他最深刻的执念,到头来,只落下了一腔恨意。
陈之为什么来?一定是丁漠染那个贱女人动的手脚,让陈之以为是她绑架了丁漠染,她是罪人,是恶人。陈之的百般温柔,并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他对着丁漠染的时候,可以甜腻百倍,在他眼中,那三年寄居的生活,只能算是苟且。
沈月静静地听着,她无法发声,也无从渲泻,即便是恨了,也只能暗暗刻在心里。
滔天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她就这样,蜷在湿冷的泥地里瑟瑟发抖。
“我没有攀附谁。”丁漠染冷眼看着陈之拙劣的表演,她自认为自己的演技已经够烂了,没想到……她将视线从小木门那边移过来,转而注视着陈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陈之,我没有攀附谁,我先生确实是富二代,但中间没有因果。陈之,我和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同类,是你看错,也是我想错,都错了。”
“染染……”陈之试图打断丁漠染的话,可是她却无视了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以前自卑,总觉得自己不漂亮,配上不你,我像大多数无知少女一样,做过外貌协会的忠实粉丝,到现在也没有跳出这个坑,唯一的不同只在于,现在的我,觉得你长得不帅了。”丁漠染轻飘飘地吐了口气,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把这段话当成了开场白,“人都说相由心生,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陈之,你真的很丑,你的心,跟你的人一样丑。”
陈之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缩回手去摸摸自己的脸,却被丁漠染的笑容晃得失了神。
“陈之,我也想再见见你,我也还有一些话要同你说。”丁漠染慢吞吞地站起来,慢吞吞地摘掉了绑在手腕间的绳索,她活动了一下手指,将每个关节抠得噼哩啪啦作响。
陈之的脸这才倏然变色:“你、你没失忆?”
丁漠染扭了扭有些发僵的脖子,猛然移形换位,堵住了陈之的退路,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两人的位置就完全掉换了。
她扬起了眉:“怎么?你很失望?”
陈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他很快又淡定下来:“你没失忆,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我想你想得多苦,我每天在想你,微博上,□□上,我都有留言……染染,我们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可以慢慢同你说,一条一条向你解释。”
丁漠染想继续笑,可是看着这等模样的陈之,她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陈之发现丁漠染并没有被绑架之后,也并没有想起与他生死缠|绵的另一个女人,她,陈之,还有沈月,三个人一同出现的时候,被牺牲的从来是沈月。他可以拿着沈月赐予的一切好处,信誓旦旦地向第三人示爱。
丁漠染忍不住会想,如果把她和沈月的立场交换,陈之可能早就被阉成公公了。
从某些角度来看,沈月还真是个善良如观世音菩萨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