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
春雨绵延了好几天，湿凉的感觉总让人觉得身上的衣服全是潮湿的。教室的窗户玻璃上蒙着一层水雾，外面的景象变得一片模糊。好不容易等到午休的铃声，空气中震响的铃仿佛也被融进了湿意，沉闷压抑。
我收拾好桌面，转头看向黑子。
每一次都是这样，在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和我总能够很默契地对上视线。交互的目光，知会的神色。然后，我和他相视一笑。
湿冷，压抑，沉闷，大概在对上黑子清澈目光的那一刻，就全然不见了。
一起吃便当的时候，我有时会忍不住停下筷子，看着他细慢地咀嚼。毫无疑问地，我在感受着和他相处的每一个细节。胸中涌动着的初次产生的情愫，让我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幸福的。
真的好喜欢黑子君啊。
于是，我那样痴迷的目光被他捕捉住，他相当配合我地对我的便当做出了评价。
嗯，很好吃。
他说着，在那张静好的面庞之上，漾起了温柔的神色。
在我笑得很开心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接受芹山桑的便当，就不会有心里压力了。
诶？我疑惑地问了黑子为什么这么说，他笑了笑，用筷子的一头戳了戳我的脸，说因为他在享受我给他的专属福利。
很明显，黑子是在暗示我和他已经是交往关系了。
听明白话里的用意，我虽然还是会本能的害羞，但是这时我愣是要直接对着他的双眼。我这才看见带着笑意的浅蓝眼底，映出的我的模样是那样的赧然而不知所措。
怪不得黑子要笑！
我抬手托着自己的脸颊，居然已经有些发烫了。
这些滴滴点点的日常，就像是萤火虫般的光点，虽然渺小，却逐渐地在我的心底点起一整片的光亮。
初恋，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自己的世界里只需要看着黑子一个人，其他不开心的事，统统都不要想了。
我是不是像个笨蛋一样？冷静下来想想，这或许是一种变相的逃避呢。
好在日子还算平和，并没有再发生像之前那样大起大伏的事件。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安心地，享受着和黑子在一起的每一秒了呢？我只希望这短暂的安稳，不是我的自我欺骗。
这天还是在下雨，眼前的所有在暗色的日光下，仿佛被抽离了色彩。
我大概属于敏感的人吧，安静下来的时候，天气居然影响着我的心情。还是说，在印证那句话，越是平静，才越在预兆着会有什么要发生。我坐在座位上有些晃神，讲台上内山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
耳边原本是内山无聊之极的课堂解说，夹杂着教室之外的雨声，那些声音逐渐变得嘈杂，最后，我甚至听见了记忆里那晚父母争吵的声音。
眼前的场景似乎和凌乱的客厅逐渐重合，我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凝神。再一次睁开眼睛，居然看见了那天在医院和我一并抽血的男人。
这些我试图忘记假装不在意的画面，却不停地在脑海中交织浮现……
对啊……我为什么能够不记得呢？是因为黑子吗？
我转过头，黑子预料之中地也在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模样在我的视线中有些模糊。是不是我在心虚？之前能够不去想那些事，是因为自己在利用黑子来强行转移注意呢？
大脑一片混乱，这时，耳畔的杂音却突然安静了下来。身体像是失去了重心，视野内的景象开始翻转，最后，我只看到了教室的天井，接着便是一片黑暗。
在意识泯灭之前，我产生了一个我自己都觉得惊讶的疑问――
我真的喜欢他吗，黑子君……还是，我喜欢的只是他对我的好？
醒来的时候，头部疼得好像要裂开一样。睁开眼还是色彩黯淡的场景，沉闷的空气抑得我胸口一阵难受。
这里是保健室吧。
“芹山桑，你还好吗？”
黑子的声线宛如清澈的暖流，将我从一片混沌中救赎。
我皱紧了眉毛试图让视线变得清晰，在纠结了好一会之后，终于看清了黑子的模样。他的表情写满了担忧，透彻的蓝眸正径直注视着我。
“上课的时候突然就晕倒，我很担心啊。”他说着，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掌心的冰凉就在我的额间传开，很舒服的感觉。
“现在烧退了，我给你倒点水吧。”
黑子语毕，正欲转身离开，我却突然变得很紧张，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看着他担忧的面庞，心弦止不住地颤动。
黑子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了。温柔的轮廓，温柔的五官，温柔的神情，温柔的目光。我沉溺在他的温柔里面，这样的对比之下，才越发地显得我的一无是处。
我拉着他的手，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不让他从我的身边离开。
仿佛是读懂了什么，他沿着床边坐下。掰开我抓着他的手指，然后改成十指交扣的握紧。
“我说过的，如果芹山桑有什么心事，我愿意成为那个听众。如果芹山桑觉得痛苦，芹山桑已经给了我拯救你的机会，难道不是吗？”
突然，他这么开口。平静的语调一点一点安抚着我心底的不安，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秉持着怎样的感情，我又在担心什么呢？
我只是，单纯地在眷恋黑子的温柔……而已吧？
“黑子君，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
对，全部都是我自己的私心。
黑子听完，却突然笑了笑，他拍了拍我的头，“因为这个所以在自责吗？”
“嗯……”大概，就是如此吧？
我垂了垂眼帘，不敢直接看向黑子的双眼。在那双蓝澈得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眸之中，我会暴|露得很彻底吧？我的自私，我的任性，全部都会被他看见，我正是不想让他知道，我是个多么不堪的人，这样的我，大概没有被他喜欢的资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