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
宇文亦让赵阿玉不要乱走,等他回来。但她怎么可能听他的话,她又不是来度假的。虽说外面天寒地冻,她也很不情愿出去。但是她是要做大事的人,这点苦……不算什么!
赵阿玉默念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然后裹了个大斗篷便出门了。
门一打开,一阵妖风扑面而来,头发被帽子压着,只有一些发丝不堪重击,在风中凌乱着。赵阿玉手扶门框,闭着眼睛笔直直地站着。她想着,回头得做一个口罩套脸上。这风跟刀片子似的,刮的脸上飕飕疼。
昨天还空无一人的街上,今日来了一些人,在清理积雪。他们轮着铁锹将雪堆铲到一边,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化了一层。路面又因长时间积雪,变得泥泞不堪。
赵阿玉脚上穿一双水履,这是清早起床时在床塌上发现的。她猜是宇文亦给她她备着的,如此想来,他倒真是个极细心的人。
水履不比如今的雨靴,只是在鞋面刷上桐油,鞋底是皮质的,反面包一层铁皮,铁皮上还镶着铁钉,走起路来颇沉。再加上衣服本来厚重,就更迈不开腿了。
赵阿玉缓缓走在路上,每走一步,水履就能带出一些泥土。她想着,是不是该给他们修条路。都说交通对城市的发展很重要,如此这般烂泥地,她就是有心带动经济发展都带不动。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往四周瞧着。她仔细观察了下街边的店铺,多半是些食店间或夹杂一些布匹店铺。门面都很小,看着很寒碜,今日零零散散开了几家,赵阿玉抬脚便走进一家布匹店。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开店了,还是说许久没见过客人。总之,老板娘看见赵阿玉进来的时候,满脸堆笑,眼冒金光,好像看见了大金主。赵阿玉今日自恃已经很低调了,穿了个灰不溜秋的大氅,但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却已然是个土豪模样。
赵阿玉本来只想进来看看的,但是看到老板娘那炯炯有神的大眼,始终厚不下脸皮,于是她就扯了一块兔毛毡子还有一匹厚实的棉布。结账的时候,老板娘似有不满,望着她的眼睛带着若有似无的幽怨。
买了布匹,赵阿玉见天色还早,但是又无处可去,索性就回去了。好歹是个衙门,却连一个衙役都没见到。而且这知县好像是没娶亲,反正自阿玉进了衙门,就没见过一个女的,所以现在她想找个针线都不知道找谁要。
赵阿玉想着房间这么多,之前进来的时候知县也说是随便他们住。于是她就一间一间的进去找,找了半天,别说针了,一根线头都没见着。她正沮丧着,忽然猛一拍脑门,她想到布匹店肯定有卖啊!她真是太蠢了,居然回来找。
于是她又不厌其烦的出去买了针线,按理说为这种小事来回跑一趟,实在折腾。但是在这里不比东宫,那些士兵也不是她殿里的宫娥,不能随便使唤。即使他们奉命跟着自己,那也是他们的事,自己能不麻烦就不麻烦。这个时候,可不能再给宇文亦添乱。
那老板娘见阿玉又回来了,刚开心的合不拢嘴,谁知下一刻当赵阿玉说出要一盒针线的时候,脸刷就掉下来了。估计她也是没见过如此抠门的土豪吧,所以结账的时候一直阴沉着脸。赵阿玉不管不顾,结了账便走。
宇文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赵阿玉盘腿坐在炕上,低着头颅,手上扯着一根线,好像在缝制什么东西。在烛光的映照下,赵阿玉看起来很有贤妻良母的感觉。
这幅场景就这样映射到宇文亦的眸子里,刻在他的心里。哪怕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在赵阿玉已经离开了很多年后,他依然能够清晰的记得当时的画面。她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枚细针,一根丝线在她指尖翻飞。炕桌上摆了一盏烛灯,正在哔啵燃烧着,烛油顺着蜡烛滑下来滴在烛台里。赵阿玉低头看着手中的衣物,鬓角的一缕发顺着脸颊垂下来。烛火照着她的脸,衬的她煜煜生辉。
宇文亦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也不动,像是在看一场梦境,他害怕一个细微的轻响,这场梦就会醒。可惜即使他不出声,赵阿玉还是回头看了他。
她不是不知道他进来了,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跟他打招呼,便没有理他。可是宇文亦进来后就一直站在门口不动,她缝了会儿布料,终于受不了了,便扭头去看他。
“你在看什么?”赵阿玉出口问道。
宇文亦正看的出神,没想到赵阿玉突然转过头来瞧他。他温情脉脉的眼神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望进赵阿玉的眼底。眼神对视的一刻,宇文亦内心大震,面上也难掩其色。不过好在他站在光线昏暗处,赵阿玉看的并不分清。只觉得他眼里明明灭灭,像是有光划过。
“没什么,只是在看,你在缝什么。”宇文亦别开眼睛,有些微微窘迫道。
赵阿玉一听原来宇文亦在看这个,她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布料,这是她白天买的兔毛毡子,她给裁了用来做口罩。她先给自己做了一个,因为还有很多剩余的布料,便想着给其他人也做一些。
“你过来。”赵阿玉向他轻轻招手。
她招手时神态特别的慈祥,就跟叫唤自己儿子似得。她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后来想想。她那模样用“慈母手中线”这句话来形容特别恰当。
宇文亦看她向自己招手,便径直朝她走去。直至走至她面前,赵阿玉拿起针线筐里一个已经缝制好的口罩,抬起胳膊欲在他脸上比对。
宇文亦站的笔直,饶是赵阿玉挺直腰板儿将手高高举起,脖子伸的跟个鸡脖子似得,她还是够不着宇文亦的脸。“你低一点。”她开口道。
宇文亦听罢便将微微弯了腰低了头,赵阿玉顺势将口罩往他脸上一套。她缝的有些大,宇文亦戴起来空了些。她咬着手指摇了摇头,“宇文亦,你脸怎么这么小的。我这个做大了啊!算了,先给其他人用好了。”
赵阿玉正欲将他脸上的口罩摘下来,宇文亦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凑上前来。他低头吻上她,隔着一层厚厚的兔毛毡子。赵阿玉脑袋哐啷一下,就跟猛的进了一脑子的霜雪似得,全是空白的。那鹅毛大雪在她脑子里飘啊飘,冰冻了她所有的思维能力。
趁着赵阿玉无法反应,宇文亦便稍稍用了些力,他摁着她的肩膀直接将她扑倒。倒下去的那一刻,赵阿玉灵台瞬间清明,她一手推着宇文亦的下巴,一手要去摸炕桌上的剪刀。
最后宇文亦没有得逞,因为赵阿玉跟他说了这么一句,她说,“宇文亦,我们的关系不能再往前了。”
她说他们的关系,他自然是听得懂的,那隔在他们之间的家仇国恨,是怎么也抹不掉的。他不愿意伤害她,起码现在是这样的,所以他放过了她。他想着来日方长,总会有解决的法子,哪怕是用了什么卑鄙手段,他也在所不惜。
他唯一有些后悔的是,他刚刚太急切了。他应该等她摘了戴在自己脸上的东西再去亲她。不然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亲了一嘴的兔毛,然后隔着那么块厚厚的破布,连她的唇形都亲不出来。最后,还让她提高了对自己的防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