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2
Chapter072
亚文不打算在西班牙停留太久。因为他不清楚那个叫莫霍拉的老头子究竟会不会在这样短短几天内就再一次转移阵地,即使是有萨百耶的人在那边随时盯着,他也不怎么放心。那位听起来就知道即使不被人宰了也活不了多久的老头子始终都是桑塞尔心里一道无法抹去的梦魇,如果真的让那老得不行的家伙寿终正寝了,之后说不定就连把他从坟墓里挖出来都不能让桑塞尔解恨。
所以在从安德烈那里拿到了足够的物资和情报后,亚文就带着桑塞尔一起回到了那艘海盗船上,对卡斯帕交代了他的想法。
桑塞尔算是恢复了精神,他不愿意和亚文探讨这件事情,所以只字不提,和其他海盗们打闹着不去思考这件事。亚文想他大概也明白自己根本阻止不了这件事的发展,所以也没怎么打算反抗,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卡斯帕站在船头听完了亚文的话,沉默了片刻后,才慢慢开口问道:“他对你说过多少关于那个莫霍拉的事?”
“他基本上没有提到过。”亚文略微摇头,但表情上看起来却一点都不觉得遗憾或者愤慨,“不过我本身其实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些,他的过去无论是怎样的,我只在乎这些过去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真是个好心态。”卡斯帕慢吞吞地说着话,嘴唇轻轻地动着,吐词不太清晰,“实际上他也从来没跟我们提到过这些,他只告诉了那群蠢小子,说莫霍拉手里有一大笔钱财能够抢到――关于这一点,他大概也没有说谎。整艘船上估计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在追踪莫霍拉的原因实际上是想要复仇。”
“连你都不知道的话,那看来他是真的完全不想提起那些过去的事了。”亚文稍微有些感叹,不过很快就重新挂上了微笑,又问:“你是什么时候遇见那小子的?”
“我是这群人里最先遇上他的。”卡斯帕微微扬起下巴,不介意分享出这段故事,“我感觉起来似乎不算太遥远的事,但是算起来其实也有好几年了,总之以他的年纪来说,我们认识得挺早的。他当时也是在西班牙,在黑市里坐着什么都不干,不接任务,不做买卖,我甚至猜不出来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出现在这种地方是为了什么。直到我对任务接待处的家伙们提到我希望能找到一份在海上的工作,护航或者抢黑钱都无所谓,他才忽然走上前,提出他也想要这样一份工作。”
听到这里,亚文似笑非笑地看了卡斯帕一眼,“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会为了一面之缘去照顾他的人。”
“我当然不会。”卡斯帕依旧用缓慢而低沉的语气陈述着,“我当时连看都没看他,只接了任务就走了,刚走出黑市没多久,那家伙就也走了出来,不过其实也没有跟着我,我也是后来在雇主的船上再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才知道他和我接了同一个任务。我们的雇主是个不怎么干净的商人,虽然明面上是在做着生意,但其实一样是在干些恶心的勾当。不过我根本不在意这些,只要他们肯付钱,我才懒得管他们具体是要去做些什么。”
亚文看着他将手里的船舵往左侧稍微摆动了一下,没有打断他的话。
“桑塞尔那时候就睡在船尾,他不跟任何人交流,如果有人去跟他搭话的话,他也就只会用那种古怪的笑容回应,身上只带着一把短刀,看起来弱不禁风,瘦小得像是个一天到晚被主人虐待的奴隶。”卡斯帕回想了一下,继续说,“虽然我不太清楚他的具体年龄,但他那个时候大概还没有完全度过成长阶段吧,我觉得这几年他似乎比我们刚遇见的那时候要长高了一些,看起来也健康许多,不像当时那样病怏怏的。”
亚文大概也能想象得到桑塞尔当时是个怎样的形象,笑了两声,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没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了。我们在船上的头三天风平浪静,我的工作只是在突发情况下保护好雇主而已,所以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无所事事的状态。”卡斯帕说到这里时停了下来,回头对站在桅杆边上的几个海盗吩咐了几句,将船转向,然后才重新赚回来接着说道:“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是第四天或者第五天的时候,那艘船遇上了海盗――这大概就是雇主所说过的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我当时还算不上是个海盗,只能说是个什么事都愿意做的佣兵,所以之前其实也跟海盗起过正面冲突,对他们也算是有所了解。我当时的雇主胆子比老鼠还小,当即就连滚带爬地躲进了船舱,只留下几个身材健壮的船员和我留在甲板上。还有桑塞尔。”
“他在打斗时看起来与平时相差极大,而且动作的连贯性也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拔尖的存在。”亚文说,“他当时跟现在比起来是什么样的?”
“你这样说起来的话,其实也弱不了多少。”卡斯帕回答道,“我猜测他那强得可怕的打斗能力,应该是在认识我之前那就连起来的。也就是说,在一定程度上很可能和那个叫莫霍拉的老杂毛有关。”
亚文点了下头,“挺合理的。”
“他出刀的速度很快,虽然那只是把市面上相当常见的短刀而已,但是在他手里就像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宝刀一般,割破敌人皮肉和喉管的时候比我见过最凶猛的野狼还要果断。”卡斯帕形容着,“我们船上只有几个人而已,但却凭借着他的能力打赢了对方一整艘船的人。后来我们的雇主从船舱里出来后,看着他两眼放光,希望他能够一直待在船上,并且答应支付他足够的金钱。”
“比起钱,他大概更想要那艘敌人的船吧?”亚文挑了下眉,随口猜测道。
“你倒是有够了解他的。”卡斯帕略显讶异地看了看亚文,点头说,“没错,桑塞尔告诉那个雇主,说他不想要那笔钱了,他只希望雇主能够给他一些食物和清水,然后把敌人的那艘船让给他――在雇主正犹豫的时候,他忽然抬手指向了我。”
亚文嗤笑了一声,“他这个随便抢人的习惯,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了。”
“他做事一向都是这个德行。”卡斯帕淡淡地说,语气不像是在抱怨,不过听起来倒是有些无奈,“他说,如果雇主把船给他,并且把赏金支付给我,并且让他带我走的话,他就保那个雇主三次航行无恙,完全不要任何酬劳的那种。雇主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商谈的,但是那个家伙根本就没有要听听我本人意愿的意思,只和雇主单方面达成了共识。不过反正谁给钱都是给,我倒是不介意中途换个雇主。”
“然后你就跟他上了船?”
“没错。”卡斯帕说,“我一开始还在怀疑,想着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该怎么把这艘船开起来,谁知道他实际上留下了那艘船上的几个海盗,用我至今为止都不清楚的手段说服了他们乖乖听话,这样才凑够了勉强能够让那艘大船正常行驶的人数。而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遵守了约定,尽职尽责地护送了那个雇主三次航行,并且一枚硬币都没有索要。”
“听起来的确像是他的风格。”亚文笑了笑,转过身背靠到船舷上,看着卡斯帕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削瘦的脸,“我亲身体会过他的残忍,但也无数次见识过他对于某些方面约定的固执,有时候我其实也在怀疑,我是不是其实根本就没有了解过他。”
“谁都有这样的感觉。”卡斯帕点头表示赞同,“他就像是个迷,没一个人是真的能看透他的――在我们眼里,你大概算是吧。”
“我只是把正常人根本不会产生的一些想法扣到了他的身上,然后运气极佳,让我偶尔正好蒙对了而已。”亚文微笑着,转头看向船舱的方向,将语气降低,“反正无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要不是去送死这种令人无法接受的想法,我现在都不在意了。”
“你有时候真的令我感觉坦荡得可怕。”卡斯帕评判了他一句,停顿几秒后,又道:“关于这个方面,虽然我不觉得他死了我会感到有多难过,不过还是比较乐意见到他依旧活得好好的,无论干什么都依旧秉持着他的一贯风格。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船上也有很多老朋友......大概也说不上是朋友,不过这么多人待在一起已经养成了习惯,忽然间少个人的话,大概也挺寂寞的。”
“他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会很高兴的。”亚文点了点头,站直身体结束了这次交谈,“离法兰西还有一段距离,我不打扰你专心航行了,和你聊天很开心。”
卡斯帕低低地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亚文回头看了看依旧平静得仿佛一块巨大的镜面一般的大海,感受了一下风向后走进船舱,打算去看看桑塞尔和其他那些家伙们都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