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这样真的行吗?”江夏翻着手中严可卓的审讯方案,疑惑地问景宸,“那家伙,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们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他还是说一句话能气死人,你真打算从他身上直接突破啊?”
对面坐的陈指挥没有对景宸的方案发表意见,但眼神中也透出了些许的怀疑。
“反正他已经不怕开水烫了,就让我试试吧。”景宸说。
门一响,林法医走了进来。
“林法医,唐安慧的验尸报告好了吗?”
林法医见桌上有杯水,也不管是谁的,抢过来一口饮尽,才把夹在胳膊下的大信封扔到他们跟前:“赶出来了,你们看看有没有用吧。”
“真快!”江夏夸奖道,把信封拉到自己面前,拆开封口,看里面的档案。
林法医低头,看见景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还以为衣服又穿错了扣子,低头看也没什么问题,笑着问:“怎么了?”
景宸移开视线,摇了摇头,说:“你辛苦了。”
“没什么,应该的。”
他们俩还在客套,江夏在百忙之中也想起来关心林法医一下,凑近林法医身上闻了闻,马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林法医,你还是快洗洗澡吧,你这臭的……快赶得上我小时候在掉臭水沟里的气味了……”
林法医一听,大为紧张,也抬起袖子闻了闻,说:“这两天一直跟尸体打交道,已经洗三个澡了……我回去再喷点香水吧。”
林法医匆匆告别。陈指挥说:“就你狗鼻子灵光,林法医加班这么多天,累死累活的,就你事多。”
江夏理屈,只低头看文件,又递了一份到景宸的面前,景宸草草翻了两页,就放下了。
“怎么?唐安慧的死因不重要吗?”
“她是自杀的,”景宸说,“别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站起了身,“去看看严可卓吧。”
严可卓坐在审讯室中,头顶的强光照在他的脸上,时间久了,看东西都有点恍惚。
门打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精神立刻提高了警备,眯起眼睛看了会儿,认出了来人,挖苦地笑道:“怎么让你来了?一秋知道吗?你的警察兄弟们,知道我们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吗?”
景宸没有搭理他拐弯抹角的讽刺,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大哥跟我说,让你把资料给我,什么资料?”
严可卓盯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知道,可能是他的遗嘱?他还没死,想拿我们家的财产,你也不用这么着急。”
景宸合上了面前的资料,放松地靠到了椅子背上:“我们聊聊吧,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
严可卓脸上的冷笑僵硬了片刻。
他的母亲,――何晓懿,是当年洞穴事件七名幸存者中,第二个死亡的人。同一年,周隽云遇难,何晓懿自杀。
“她自杀好多年了,给我们家族的发展开了个好头,若干年后,我们不争气的儿孙可以把我们家的房子改造成一个鬼宅发展旅游业,能骗不少傻瓜的钱。”
“你果然是生意人的头脑,”景宸说了一句,听不出是真心的夸赞还是嘲讽,“她当年的遗嘱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你,希望你脱离严家,你为什么没有照她说的做?”
“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严可卓哑然失笑,“她死前把自己所有的照片都一把火烧掉了,葬礼上都找不到照片。”
“我这里倒是找到一份当年的影像资料,”景宸从手边的资料袋里掏出一个小的录影带,陈旧不堪,侧面标签上用圆珠笔写着“6月16日”的字样,“你要看看吗?”
严可卓许久不说话,但他没有拒绝,景宸就当他同意了。景宸招招手,有人从外面搬进来一套老式的录像机,还有一块淘汰多年的投影幕布。
读取胶带发出沙沙的声音。黑屏过后,画面开始。
最早出现的,是荧幕右下方的日期,时间:20XX-06-1622:13。
――是三十年前,石西大学探险队出发前往地下洞穴的前一天。
那天深夜,兴奋的年轻人们在宿营地点起了篝火,围着篝火,烤着肉,吃着干粮,聊起了天。
拍摄人的技术看起来不怎么样,摇摇晃晃的,一个接一个拍同伴被篝火映红的脸,大家笑着,谈着,讨论着明天的科研探险,憧憬着发现的成果。
忽然,屏幕中安静下来,有隐约的音乐声传来。镜头和其他人一起循声望去……
人群边缘的一块石头上,年轻时候的严雁声坐在那里,低头看着何晓懿,轻轻地拨动了琴弦。
“系花要唱歌了!”年轻时候的梁觉衡,圆圆的脸,带头鼓掌起哄道。
严家三兄弟的母亲,何晓懿当年不到二十岁,娇艳得像一朵花。她坐在严雁声身边,稍矮一级的石头上,两只胳膊放在男友腿上,仰着头,和他目光对视。
前奏过后,她和着吉他声,轻声唱起歌来。
严可卓盯着屏幕上许久未见的母亲的脸,似乎又听见了年少时,母亲给他和严可昌读故事时候的声音。
何晓懿在唱一首老歌,歌声悠扬悦耳,在静寂的深夜,像是山间缓缓吹过的清风。
“开始终结总是无变改,天边的你消逝在白云外……”
――怎么会唱这首歌?严可卓心里想,好听是好听,就是太悲了……
果然,当时,也有人这么觉得。
何晓懿一首唱完,大家鼓掌叫好,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大声活跃气氛说:“系花已经抛玉引砖了,接下来我们一起来唱首歌吧!”
众人纷纷捧场。
“严雁声!”那个健壮的年轻人转头对严雁声说,“你来决定,这次我们合唱首欢快的!”
――严家三兄弟中,严可卓和年轻时候的严雁声长得最像,容貌像,温柔时候的神态也像。
严雁声低头看了看恋人,又拨动了琴弦。
才几个音,大家就都听出了他在弹什么,发出了欢呼声。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