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一厢情愿
夜色已至,王府的灯火,似涟涟水光摇曳的光影,绮丽静雅。
成青云与南行止一同前往正厅。一路上,只闻流水潺潺,目及处枝叶婆娑,疏影清浅。
正厅内灯火辉煌,东西两处偏殿,也是灯火如昼。
成青云狐疑地停了停,往两处偏殿看了看。
南行止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肩膀,说道:“走吧,去正厅。”
正厅内,楠木八仙桌上,摆放着清淡巧致的菜品,一壶上好清冽的酒,还有三盏酒杯。
两人入座,不过片刻,庭院内便出现一道身影。
成青云看了看,只觉庭院内,雾霭澹澹,灯火浩淼,那人一身雪色深衣,逶迤而来。
人未至,先闻一声鸟鸣,一只小巧的,羽毛泛着润泽蓝光的鸟,落在桌上。
成青云一眼认出这是深衣,这是南行章的鸟。
眼前灯火忽暗,南行章入了正厅,定定地看了两人一眼,无言地落座。
南行止斟满两杯酒,轻轻举起,“兄长,许久不曾与你同席喝酒了。”
南行章沉默地举杯,与南行止轻碰之后,一饮而尽。
“是许久不曾这般同席而饮了,”南行章轻笑,他淡淡地将桌上的菜色扫了一眼,“只怕,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南行止但笑不语。
“成大人也在,”南行章抬眼看着成青云,拿了酒壶斟满酒,对着成青云举杯,“既然如此,我得敬你一杯。”
成青云捏紧酒杯,正打算应了他这杯,便被南行止按住了手。
“她不宜喝酒,不如我替她喝了这杯吧。”南行止说罢,饮下一杯酒。
南行章的目光定在两人的手上,愣了一瞬,也饮下了一杯酒。
放下酒杯,南行章往东西两边的偏殿看了看,风轻云淡的脸上,隐约布上阴霾。
“行之,你不妨告诉我,这一顿饭之后,我将会如何?”他放下杯盏,讥诮地笑着。
南行止不置可否,“请兄长前来喝酒,不过是有些疑问,想让兄长解惑而已。”
“事到如今,我也担不起你这一声‘兄长’了。”南行章神色复杂,也不知是讥诮还是自我挖苦,“我更不是不知道,这么些年,你叫我这一声兄长,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南行止脸色沉了沉,片刻后,才说道:“我叫你兄长,只是因为你是我兄长而已。”
“如此,”南行章挑眉,“你可知陈郡谢氏?我曾经有个交好的朋友,是谢氏的庶子。他曾对我说过,他的嫡兄,从小就对他亲密要好,可是却趁他不备,想将他害死,甚至这么些年,都以对他好为由,抢走了许多本属于他的东西。”
他慢慢地斟酒,“我与他不同。我是瑞亲王府的庶长子,我虽比你早出生,可我却很早就没了娘亲。成年后,父王和母妃虽将王府的家宅产业大部分都交由我打理,可我也知道,那些都不是属于我的。我不过是在帮着你,将你的王府打理得更好而已。”
南行止沉默,不置可否。对于嫡庶之分,尊卑的不同,他没有办法改变。更是做不出故意拉拢兄长的事情来。
站在他和南行章的立场上来看,两人之间,从一出生起,就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这鸿沟,是无法改变的。
若他以嫡子的身份面对南行章,必定不妥。若他刻意对南行章好,必定也不妥。
嫡庶之间,有些偏见和差别,早已根深蒂固,千百年无法改变了。
“父王和母妃对我很好,除了无法给我一个嫡子的身份之外,你能有的,我也可以有,但是……”南行章话音一沉,“父王和母妃,都不让我培植自己的势力……我生母,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不能给我强大的后盾,而父王与母妃,从来都没把我往继承人的方向培养……”
南行止蹙眉,沉住了气息,为成青云布菜。
成青云心头既焦急又复杂,不知如何开口询问南行章案情的事情。
“就连我最喜欢的女人,也因为我是庶子,而无法得到她。”南行章重重地放下酒杯,目光变得愠怒。
成青云一怔,立刻抬头看向他,“你喜欢的女人?不知王子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南行章眯了眯眼,锋利地看向成青云,轻笑一声,并未回答。
“我自诩,这王府之中,没有我不知晓的事情。”南行止似笑非笑,“却不想,我竟不知兄长已有了心上人。”
南行章脸色一暗,悲沉而怨怼,“是,因为无人知晓……”他扯了扯唇角,“那时我也不过十六,我与心上人,才初初生出情谊,还未来得及相许相知,此事就被父王和王妃压下来了。”
他豁然收紧手指,颤抖僵硬的手要将杯盏捏碎一般,“我本以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足够优秀了,便可请求父王与母妃答应我与她相好,却不料,母妃的心里,早已为她定下了夫婿的人选。等我得知时,她已然嫁做人妇了。”
成青云脊梁挺得僵直,她向东偏殿看了看,欲言又止。
“所以你怨恨我母妃是吗?”南行止低声问道,“你也怨恨你意中人所嫁的夫君。”
南行章冷涩而笑,“是又如何呢?”
成青云目不转睛地看着南行章,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你就趁机想要杀害你意中人的夫君,是吗?”
南行章的瞳孔倏然一缩,全身更是僵直着,豁然转头,惊愕阴鸷地望着成青云。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他冷笑。
“除夕皇宫宫宴之时,我看见你了。”成青云说道。
南行章怔住,阴鸷而警惕地看着她。
“我看见,你和俪贵妃的宫女在假山后说话。”成青云抬起下颌,“所以,你的意中人,是俪贵妃,对吗?这些年,你一直试图与她联系,对吗?”
南行章周身气息陡然阴沉下去,他转头看着南行止,质问道:“是母妃告诉你的对不对?是不是她对你说了,我这些年,喜欢的人是一直小俪?”
“小俪?”南行止蹙眉,警告道:“兄长,慎言,贵妃娘娘的名讳,岂是你能随意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