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陌路莫回殊途归
昏暗的阴云死死的遮蔽着天空,不肯让一丝阳光透过,大颗的雨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或许有人欣赏这样的景致,可在公子卿耳中,这简直就像是催命的魔音一般,令人心烦,与焦躁。
多日前,楚九歌的话无异于当头一棒,击碎了公子卿所有的抱负,就连登基大典,也只是心不在焉的从丞相的托盘中拿过象征君王荣耀的皇冠扣在头上,便回到后殿,静心思索了。
他不再是公子卿,是严王卿,许长情了。
他身为一国之君,怎能甘受不战而败之辱?即使是楚九歌的话,他也不想听从。他心知楚九歌并不爱他,不爱任何人,但或许更偏向于恣睢,他真的要听他的话,将觊觎已久,得之不易的王座拱手让给仇人?
……他做不到,也不想照做……
“你是感觉我爱着恣睢,争风吃醋,不愿随着我的性子?”楚九歌已经到了失声的七天,手执狼毫毛笔,在许长情面前的宣纸上微动手腕,行云而书。
“我知道这强人所难,可我不恨你,也不打算利用你和恣睢去对付常凌歌,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被历史的洪潮埋没了光辉。他可以得到江山,而你也可以称王,在世代传承的土地上治理你的子民。窃以为,这就是圆满。”
许长情苦笑着摇头。
吃醋?
他的确有这意味,可他毕竟不是后宫那些争妍斗艳奋力博得宠爱的妃嫔,仍旧以报复与事业为核心,只不过,他与恣睢一样贪心,江山与美人都想得到。
“难道不战而败,就是圆满?”
楚九歌摇头,继续写到:“天下归一,才是圆满。”
“我做不到像你那样大度,被天下人伤的体无完肤也不记恨。当然,将你虐待的遍体鳞伤的我,根本没资格这么说。”
楚九歌再次摇头,低头又要去写什么,猛然被许长情抓住手腕,扯到怀里,全然不顾那惊慌的眼神与挣扎着推开他的双臂,就那样镇定的将唇覆在了楚九歌的唇上,轻轻的,浅浅的,印下一吻。
不似往日定要侵略到底的野蛮,就连楚九歌自己也有些惊异于许长情的改变。毕竟他被他伤害至深,甚至一度精神衰弱,非常恐惧见到公子卿,就连公子卿碰他一下,都要痛苦着嘶喊他会听话,求公子卿放过他。
那段日子,是楚九歌永远也不想回忆的,痛不欲生的经历。
往日一去不复返,现在的许长情,甚至希望回到那个他未掌权,心中只有仇恨与野心的时候,那时的他不需要忧心国家今后何去何从。
那时的他……还拥有楚九歌。
“好,我答应你。”许长情如此痛快的应允,在楚九歌意料之外,他不知许长情究竟做了多么痛苦的心理斗争,最后才决定将国献出,可他知道,代价是什么。
“九歌,留在我身边……我只剩下一个人了……”
许长情不似俞景年,正如其名,情到深处,也不会落泪。
身为血性方刚的七尺男儿,俞景年会流泪并不是因为软弱,而是感性,他敢爱敢恨,更敢于表达。而许长情却是铁石心肠,最柔软的地方,也要比他人坚硬,自幼时被先王囚禁拷打后,他就性情大变,不仅残暴,喜欢看他人受苦,更是在最绝望的时候流干了所有的眼泪。事实上,也是个被逼疯了的可怜人。
他痛苦,他彷徨,他无助。
所以他要让其他人沦为比他更可怜的人,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得到所谓的慰藉。
多年前的楚九歌,正是看透了这样的他,所以才让他恐惧,不顾一切也要凌虐他,□□他。
代价便是许长情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楚九歌,和楚九歌失去了最宝贵的健康与理智。
值得吗?
若问公子卿,他定会回答:值得。因为他不后悔爱了楚九歌。
若问楚九歌,他定会回答:值得。因为他后悔没去爱许长情。
“长情,如果初遇是你,我定不会追随恣睢。而今,你我陌路莫回,便要殊途同归。”
今日的楚九歌再次写出当年的誓言,许长情无法拒绝,也不想再次眼睁睁看他离开。
“你这个无情无欲的卜算子……”
这是个让他们所有人痛苦不堪的死局,只有操控者笑看全场……
静怡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楚九歌在失声的那段日子里,每天都会去鹤聍山弹琴,也正如他所说,高山,流水,竹林,这便是他所向往的隐居生活。
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得见恣睢君临天下,四海归一,是不是也能得到这样的安宁了?
楚九歌扪心自问,不能。因为他活不到那个时候。
也就是那夜在严国王宫中,从天象预示了公子卿登基后会亡国之后,楚九歌就在不做任何卜卦。
这种能够看到他人未来,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沈化风一骑红尘,离开了严都,赶往了南宫,得知楚九歌被公子卿扣押,公子卿又登基称王后,并没有显得太过惊讶。这些事情早在近十年以前,他就知道了,因此也没有耽搁,派遣了沈化风出去执行任务,将朝政暂时交给丞相处理,便孤身一人上路了。
在楚九歌身处严国的这段日子里,恣睢除掉了宫中的所有细作与奸佞,提拔了亲信,在朝官员皆是清白之身,就在一切都步上正轨以后,沈化风才传来许长情要与他会面的消息,一切都似被谁安排好了一般,井然有序。
面对生性残暴的许长情,恣睢心中稍有悸动,不是因为害怕会遭毒手,比起暴虐,他南君恣睢要更胜一筹,只是他明知现在的楚九歌一定是遍体鳞伤,他怎会不心痛?
若不是当初的楚九歌在为他定制计划的时候,一定要他这样做,他是绝对不会让他受到如此危险的。
到达严国的时候,恣睢与许长情的探子接头,确认了身份之后,便被带入宫中。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互相心里都怀有敌意,对话也是针锋相对。
“听闻南君恣睢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严王过奖,您身为公子卿之时就声名远扬,今日能够得见,是我恣睢之幸,黎民之福。”
楚九歌就坐在一边望着二人,似乎他们的心思早已了然,不言语,不点破。
客套的话二人心不在焉说了不少,结果早已既定,他们也没必要过多纠缠,注意力不过都在楚九歌身上,他们都想尽快去提,却又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平静。
“南国将严国划为属国,疆土便占了江南与西北两大分部,在此之前,南国还吞并了卫国,珂国,其余还剩楚国,姬国,至于齐国,想必严国归顺后不久,胆小怕事的齐王也会学卫王弓手让出国家,齐国若是也不攻自破,那么连中原地区,都有一半是南国的,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恣睢默默饮茶,对此,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