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蓬莱境闭救世仙 - 九辞 - 令尹天阑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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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蓬莱境闭救世仙

“其实,我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博学,不过是个空有虚名的花架子罢了。”楚九歌端起茶盏,小抿一口,脖颈上乌紫的指印触目惊心,可他自己却毫不在意,似是已经习惯了恣睢的暴戾。

“那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楚九歌耸肩,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你不用问我了,我是不会说的,因为根本说不出来。我装腔作势让你给我服用歧石,不过是因为歧石中有一味唤春草,能够救我的命,想起什么是不太可能,不过销魂草能使我忘记一些事情,却是事实。”

楚九歌这番话并没有使许长情过分惊讶,他知道楚九歌身上背负了太多的秘密,不管说出什么话,都不会超出他的预料之外。

“可能是因为服了歧石后总做同一个梦吧,我现在甚至深信不疑自己的前世也做过同现在一样的事。我感觉,我已经疯了。”“不会。民间有传言说,‘九歌知长生,九歌了前尘’。你知道长生的秘诀,你也了解不为人知的往事,正如清虚道长一般,他也在鹤聍山待了很多很多年,是位得道的仙人。”许长情添了新茶,暖了楚九歌冰凉的手心。

在这世上,有谁是无辜的呢?仙人本是犯错才遭贬谪,而他却为了来到人间,不惜触犯天条,在昆仑山囚禁了三百年之后,他才修得肉身被谪往人间,寻觅前世的良人。

可是……如今的他已经认不出心心念的人的模样了。

他不是妖,不能通过气味来找寻,他所拥有的,只有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记忆,唯一知道的,便是那人乃是真圣玉龙,每一世,他都会称帝,都会站在王座上君临天下。

“或许只是一个梦吧……一个痛苦的噩梦。”楚九歌抿着唇,望着茶盏中浮起的茶叶,若有所思。“曾经的我,认为在昆仑闭门读书的日子是最痛苦的,当置身于乱世之中,却又巴不得沉浸在过往的梦魇之中,得那不可奢求的三刻宁静。或许这梦,就是我为了逃避现实而自己编织出的吧……”

许长情自知安慰不了楚九歌,他没有资格,也并不了解九歌,所能做的,也只有在他不堪重负之时,静静的聆听。

“你该去找清虚道长,他最了解你心里的苦。”九歌点点头,望着身侧的古琴,却又摇了摇头。

“清虚道长从不与我交谈,自然也不会像你这样,听我没玩没了的牢骚,他只愿听我的琴声,从琴声中听得我的近况,再开导我。”说着,楚九歌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绷带重重缠绕的手指,深深叹了口气,“可我现在指骨断裂,根本没法弹琴。”

许长情也不知如何是好,正在犹豫的当前,听到宫女来禀:“俞景年将军求见。”

许长情对俞景年并不熟悉,只在地宫中与其有过一面之缘,但他对楚九歌的感情至深确实让许长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论他有多么爱楚九歌,至今,也没敢像俞景年一般放肆表达过。

“他定是有话要和你说,我便先走了,找我的时候,吩咐下面的人通报一声就好了。”

楚九歌点点头,目送许长情离开,又迎来了面色沉重的俞景年,后者拉住了许长情,神色凝重,朝着楚九歌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又移回了许长情身上,意思是这话是对着他们二人说的。

“齐国叛变了。”

叛变。

这个词用的相当巧妙。

前日,南国吞并了严国,接受了姬国的归顺,国力瞬间强大的消息被江湖传令人送到了各国王室,齐国国主立刻做了和姬国同样的决定,并摆脱传令人能传信给恣睢,求他在入主齐国之时,不要伤害百姓性命。这并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甚至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在这其中,也会出现岔子。

齐寰宇,这个男人差点都要被人们遗忘了。本是齐国将军,却因“清君侧”失策而被打入天牢,生死不明,如今在这时局动乱的时候竟然再次出现,无疑是给恣睢的自负当头一棒。

他不该忘掉这个人的,当然墀水一战惨败,他发誓要将这一败加倍还给齐寰宇,却在听闻他被打入死牢之后忘的一干二净。

自负的恣睢,终于再次体会到了战败的滋味。

不,他没有败,齐国依旧是他的,收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楚九歌早就学会了波澜不惊,更何况在此乱世,就算是妖孽横行他也不感觉奇怪。

“那南君现在有何打算?”许长情问道。

“身为人臣,我又怎敢去揣测他的心思,不过我想,一场恶战是不可避免的。”俞景年面露难色,朝着楚九歌的方向看去,后者面色不改的依旧端坐着喝茶,只不过,那茶早已冰凉,暖不了人心,化不了郁结。

楚九歌还记得他与齐寰宇的初遇,那时他初来人间,坐在古舍之中,也是像现在这样,漫不经心的抿茶。

齐寰宇不动声色的站在他面前,即使房间死寂,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那时的楚九歌并不知道,这就是齐国臭名昭著的齐将军,也是王爷之子,身为王室,有着吞并天下的野心,只是直觉告诉楚九歌,日后这场战争中,也定会留下这位武功高强散发着强烈戾气之人的浓重一笔。

此时的楚九歌,甚至想不起来,那时在古舍,他与齐寰宇有着怎样的交谈,只是隐隐记得,自己曾给这人很高的评价,似乎并不像世人所传的那般负面。

楚九歌的的确确在遗忘一些事情,倒并不是四书五经那些他曾在昆仑研读上百遍的古书典籍,而是他所经历的人情世故。

或许在不久之后的一天,他真的会忘记在人间的所作所为,睁开眼,自己又身处昆仑之下的数尺之隅,醒来后,依旧寂寞如初。

“有缘终会再见。”

那一别,恍然已过去数年,楚九歌知道,这便是他与齐寰宇的重逢了。

“自凤鸣山而来,一路我遇到了很多人,也收获了不少过往的记忆,恣睢始终限制着□□,或许他并没有意识到,没有什么是能够拦得住我的。”

楚九歌放下茶盏,站起了身,却猛然屈服在腹部的刀伤疼痛之下,跪倒在地上。

许长情与俞景年二人见状立即上前扶他,却被楚九歌抓住了手臂,后者抬头,似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轻轻问道:“你们愿意帮我么?”

答案是肯定的,他们两人谁不想楚九歌能尽快逃出恣睢的魔爪?留在恣睢身边,楚九歌只有比死还痛苦的炼狱生活,可他这幅样子,又要怎么离开严国呢?

“简单,不是只有死,恣睢才肯放过我吗?”

楚九歌说的云淡风轻,似乎那并不是生死,而是喝水一般的寻常事。

而楚九歌这番话也让许长情惊骇不已。他是那么爱恣睢,曾经的楚九歌,愿意用命去换和恣睢在一起的时间,可是现在,为何他要以死来离开他呢?

“有些事,微妙的很,不是长长久久留在他身边,就证明我爱的是他。白头到老厮守在一起的,往往不是爱人。”楚九歌笑笑,许长情只从他眼中读出了落寞与无奈。

“我想去寻找一些,曾经丢失的东西,即使找不回来,看一看也好,至少能够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

许长情与俞景年对视一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知道这忙,不帮也得帮。

于是第二天,许长情就跪在了恣睢面前,不做声,也不去看恣睢的眼睛,待得宫人抬上了那具被白布遮盖的身体,弯腰重重磕头,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中,久久不能散去。

恣睢沉默着,没有回答,宫人的动作有些粗鲁,台架落地的时候,震落了楚九歌的手臂。恣睢认得那苍白手腕上的那只白玉镯,年少轻狂,他曾说过“你的手真白,和这镯子真配!”

如今,人依旧是那人,镯子,也依旧是那白玉镯,只不过心,早已不在。

恣睢起身,走到楚九歌身旁,掀开那白布,看到了楚九歌苍白的脸庞,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恣睢轻轻解开楚九歌的衣带,手覆在前几日他造成的伤口上,却并不敢触碰。

“淮南王……你罪不可赦。”

许长情额头贴在地上,淡淡答道:“臣愿受罪责。”

恣睢轻轻抚摸着楚九歌的脸颊,轻若游丝,似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最是人间留不住……此情此景亦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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