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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药点了点头:“你说得是。不过,我这条命,自己也挺喜欢的,所以也想请你帮我。”

完颜绰绷紧的脸松乏了些,她抬起头看着王药:“你想我怎么帮你?大军压境陪着你?还是写一封国书给晋国皇帝,告诉他如果对你不利,我就荡平晋国?”

王药不由“噗嗤”一笑:“那不需要,你越是显得重视我,我大概回去越是奇货可居。两国大战那么多年,现在虽然止战,但是边境的贸易还没有恢复。你可以派我为使节,其他不用多谈,专门讲雁门和幽州等处的贸易往来。与他们打点口水仗,然后暗渡陈仓处理好家事。”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王药以这样的身份前往,一切摆在台面上,要安全许多。不过,赵王阴微手段多,明的不成来暗的,王药这条小命在晋国能不能保得住,尚未可知。完颜绰虽然松乏了些,但还是忧虑,心里这个想法提出来问他,王药点点头说:“赵王不是君王,确实有些事防不胜防。但是,坐在家中也未必能够万全,生急病死掉有多少?吃饭噎死的有多少?马上风死掉的也不是没有……”

“‘马上风’是什么?”完颜绰打断他傻傻地问。

王药“呃”了一声,附在她脸侧耳语了一句,那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霎时变得滚热通红,啐了一口伸手要打人,手却被他眼疾手快握住了,然后,她欠他的那个吻终于被索求到,从耳珠一点点挪到嘴唇,吻得缠绵悱恻起来。

完颜绰任他轻薄了一会儿,只觉得情绪也没有先时悲观。两个人凑得近了,声音也变成耳语,低得只有彼此相闻:“你既然早有主意,为何今日才说出来?害我白担了这些天的心!”

王药道:“我并没有早有主意――之前想着家母,昨晚上想着要不要离开你,今天早晨知道你难过所以自己也难过……倒是在你门前的时候,听见你在里面啜泣,知道你在和我赌气,心里一急,倒急出办法来了。”

说是办法,不确定的因素还是很多。平下心思,商讨了许久,王药摇摇头说:“仍是一场豪赌,但是既然打算下注押宝,就只有一门心思地去做,愿赌服输。所幸离开我,你也能过下去,能过得好,我的牵挂也能少一些。”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角:“如果传来的消息不好,你就忘记我。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不必在我一棵树上吊死。把阿芍带大,让她找个不像我这么别扭的男人,好好过日子。”

完颜绰瞪着他,伸手扭他胳膊上的肉:“又胡说!”

王药正色道:“我不胡说。将来这条路,漫长得很,不定哪条道就走岔了。你要不愿意忘记我,记住我也行。但也不过就是记住,没必要为我悲伤。”他澹然地笑着:“也好,能让你记住我不那么丑陋的样子,记住我的好处。”

完颜绰认真凝视着他的眼睛:“王药!你不要跟我嬉皮笑脸的,也不要解释什么,也不要故作澹然!我只要你答应我,就算离开,哪怕一年半载、三年五载,哪怕半辈子、一辈子,哪怕你身陷牢狱,或者重新做晋国的官,哪怕你另行迎娶、生儿育女……除此之外还有等等等等,你也必须要抱一个念头――你要回来!要回我的身边!你是我的!”她霸道地抓着他的手:“我可以放你走,但你是我的!答应我!”

听着怎么那么无理?但是他明白她的意思。

王药低头望着她的眼睛,里头映出的他先是肃然,接着弛然一笑,接着又肃然:“我答应你。”

完颜绰回身到妆奁里翻找了一会儿,取出一个朱漆匣子,打开放在王药面前。王药一看,匣子中是一支断了的玉簪。完颜绰说:“破镜尚且能够重圆,断簪为凭,它还会找到另一半!”

王药凝然地望着断簪,过了少顷,伸手拈过其中簪头宽大的一截:“这是我的,永志不离。”

完颜绰拈起簪尖:“永志不离!”

四月,夏国正式遣使,从云州前往新近作为边界的并州。而并州将军,仍是李维励。

将军用作办理公事的府衙位于并州城中,一路过来,槐柳成荫,铺撒着一地清凉。重新修整的道路和道路两边的民宅已经不余战争的焦臭气息。王药看着街市上热闹的样子,在马匹上无声地舒叹了一口气。

将军府门前已然用长刀搭起了一座廊道,士兵们神情肃杀,而长刀大约举得太久,都有点上下颤动。王药被一个士兵带住马,便顺势下来,丢开缰绳和马鞭,他身后一群亲卫也一样下马拱卫过来。那个帮他牵马的士兵冷冰冰道:“进去。”

王药看了看那长刀组成的廊道,微微一笑,回首道:“臂力略不足,不过以孱弱来唬人,不足为惧。”说罢,从容地一提袍角,收直脊背,漫步从廊道下头进了大门。

李维励仍然治军严谨,里面的家僮、仆役和亲兵一样,进退有度,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摊着手把王药带进处理公事的厅堂里,在门口又伸手拦住:“请使节宽衣,门前要再检查一道。”

王药身后的亲卫都被这样的嗦和繁琐弄得不耐烦起来,嘀咕道:“妈的是不是汉子?横查一道竖查一道,就算老子带了把水果刀进去,他不是武将么?怕能行刺了是怎么的?”

王药不说话,坦然解衣,任那几个僮仆把他从上摸到下。

进了门,跟开堂似的,里面雁翅般“八”字列着带刀的亲兵,个个金刚怒目地瞧着王药一行人。正中斜倚着椅子扶手坐着的是李维励,甲胄俨然,支颐盯着进来的人,也是一丝接待客人的亲热也没有。

王药嗅了嗅鼻子,目光凝注到李维励面前的一盏青瓷酒碗上,露出牙齿弛然笑道:“嗯!好汾酒!”

李维励显然没有意料到他以这句开头破题,愣了一愣,到底不好意思显得“上邦大国”的小气如斯,指了指酒碗道:“贵使好眼力,确实是汾州蒸酒。”又略微别过头:“还不取只酒碗来,赐下一碗?”

王药挑一挑眉:“多谢!正事之前不敢饮酒。李将军,久违了。”

李维励冷笑道:“可不是!真是你我的缘分――我先以为你总是活不过去的。契丹女主对你果然是真好,叛国之后,尚能再得重用。”他故意大笑起来,厅堂里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笑得特别刻意。

王药笑了笑:“是的。我原也以为自己理应殉难故国――拿自己的脑袋为赌注,为应州退兵,免得万民受难。鸟尽弓藏么,原本就是正理。”

各色笑声戛然而止,这里笑话王药的诸君,若是没有王药其人,原本可能已经被困应州,全无补给;可能被迫吃了人肉,死守一隅;可能这一隅也守不住,已经化作白骨……

有人小心翼翼瞥一眼李维励,果然主帅面色黑沉,咬着牙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李维励才在王药施施然的神色里说:“那么,你这次换了使节的身份,是想与你故国谈些什么?”

王药乜一眼他,笑道:“我不与你谈。我的人你已经查验过了,那么,请上报汴京的朝廷,夏国来使,求见会谈。”

李维励是边境之将,没有正当理由,无法阻止主动求和的使者;再者,王药前来,不止和谈,他作为赵王的心腹,自然也心知肚明,所以也没有不放行的道理。只是没有能够羞辱他以洗雪自己的耻辱,李维励深感遗憾。粗略地招待了两日,王药从并州出发,由李维励的人带领,马队一路开往汴京。

中原风物,一件一件都觉得眼熟起来。王药掐指一算,自己离开晋国已经八年了,那些草木,异于夏国,却像从梦中醒过来一般,一点点复苏过来。他的失落一点点涨起来,临近汴京的时候竟然觉得胆怯落寞,住在驿馆时,他要来纸笔,提笔凝思良久,落纸时写的却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这是宋之问的诗,他鄙薄其人,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活画了他此刻的心态,真实得令他心悸。他把字纸揉成一团,放在烛火上烧尽了。

汴京终于远远地出现在官道的尽头,先只是广阔天地中一方小小匣子似的一座,随着沿路稀稀落落的金色菜花变作槐柳,那方匣子越来越大,站到城濠之下,只觉得青灰色的砖墙扑面而来,高耸入云。王药抬头望着雉堞和角楼,又望了望他们即将前去的城北陈桥门,拉了拉缰绳,把马停了下来。

引路的晋国军士回头道:“就快到了。进了城,先住驿馆,等官家下旨,便要接见了。”

王药深吸了口气,重新松开马缰。汴京的大门,逆着南边灼灼的日头洞开着,仿佛是灰黑色的剪影,落在湛蓝的天宇中。王药懵懵然骑着马行进,穿过宽敞的门洞,城墙极厚,一道门就走了好久似的,马蹄声在拱形的门洞里不断回响,变得震耳欲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一丝一毫的动静。王药诧异地回头,所有人还跟着他,可他,却仿佛被抛弃了似的,必须空落落地走在最前头,去迎接他未知的一切。

从阴郁的门洞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阳光万丈,一片耀目的敞亮。那一瞬间,王药看清了身边钉着铜钉的朱红漆大城门,看清了守门士兵的甲胄与b的颜色,也看清了热闹非凡的汴京城,里头一片安泰祥和:道路上车马盈满,挑担的、牵牛的、拉车的、做买卖的……牛铃声、号子声、车轱辘转动声、叫卖声……喧嚣得可亲可爱,让他瞬间重新坠回热闹而凡俗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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