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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之师

太子之师

晏清醒来是在午后,日头已经偏西,天光也暗了下去,因为殿门紧掩,只余细碎的斜阳从宫门上的雕花缝隙中透进来。

碧纱帐半幅静垂,另半幅被鎏金帐钩挽起来,宫人轻轻挥动着手里的白翎羽扇,便有清凉的风透入账内,可饶是如此,晏清的额上仍然起了一层薄汗。

或许是因为方才那场梦……

梦里是漫天漫野白茫茫的一片,寒风萧瑟,长亭覆雪,仿佛最适合离别。

那个人站在长亭外,明明就在她的身前,可是隔着纷飞大雪,她竟无法看清他的脸,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凄楚与倔强,执迷不悟一般。

“你心里,究竟有没有过我?”

那人没有看她,他薄唇轻启,轻飘飘地答了一句。

“没有。”

原来……原来如此。

可奇怪,梦里她却仿佛飞离了身体,因为她居然能看到自己的神情,看到自己的眼中,像是落下了无数场大雪后的荒芜,也看到自己双唇一张一翕,可说的是什么,却辨不清。

她仔细去听,只听到了那最后的四个字。

后会无期。

梦里寒风逼人,醒时发觉竟是盛夏时节,晏清坐起了身,低着头,喃喃低语,“后会无期……”

外头大概是听到了账内细微的响动,女官扶缨试探一般压低的声音传来,“娘娘可是醒了?”

晏清应了一声,坐起身来,扶缨上前拂起了帐子,一边挽上金钩,一边对她禀道,“太子殿下前来请安,听说娘娘歇午觉,正欲告退呢。”

太子赵元,年方六岁,生母本为曹妃,可今上觉得曹妃出身低微,才德也不显,实在难堪教养国之储君的大任,在太子册封之后,便交由嫡母晏清教管。

太子虽然年幼,却极为懂事,每日早晚,都会前来问安。

等晏清整罢衣冠,去到正殿,太子已等候多时,见她到来十分规矩地行礼,他身后是东宫局郎张芳,平日里皆是由他陪伴太子前来中宫。

张芳很受今上信任,不然也不会将他选在太子身侧,当初建朝时为宫内宦官设了内学堂,命翰林院翰林为内官授课,这张芳当初便是内学堂里才学最佳的一个,可说不上为什么,晏清却不大喜欢他。

赵元刚与生母曹氏分开时,每每见了晏清都是怯怯的眼神,像是想哭又不敢哭,小小一张脸,极力隐忍的模样。晏清瞧他珠玉可爱,打从心底里对他关爱有加,经过这一两年的相处,如今赵元对她已经比对他的生母还要亲近。

“是儿臣打搅娘娘午觉了么?”太子瞧见她神色间还带着倦意,便有些小心地开口询问。

晏清见他紧张的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分明是自己一觉睡得太长了,谁知太子还这样懂事,反倒让她心虚了。于是便向他招手,示意他上前来,笑着对他道,“没有,娘娘正想见阿元呢。”

听她这样说,太子也笑了起来,他如今已及晏清的腰那么高了,不似从前玉团子一般圆润,眉眼也长开了些,平日里又要刻意装得知事稳重,总像个小大人似的,也唯有这样笑起来的时候,看着样子才像寻常六岁的孩子。

正说着话,外头有小黄门进来禀报,说陛下宣殿下前去文颐殿。

今上圣躬有违已有数载,如今病况愈发严重,对太子赵元虽然看重,可到底精力不济,多有不暇,这会儿突然宣召,也不知为了何事。

晏清也猜不透,倒是一旁的张芳突然开口道,“奴才斗胆,想必此番是为殿下出阁讲学之事。”

本朝旧例,太子到了一定年龄,便要出阁讲学,从翰林院里选出侍讲数十位,来为太子授课,讲解经史子集等科目,还要由皇帝于内阁中选任一位大学士,总领太子讲学一事,视为太子之师。

太子六岁,这样的年纪开蒙不算早,只是对于主持出阁讲学的大学士人选,今上一直举棋不定。

文渊阁的七位大学士,要论才学,个个都是举世闻名,实在难分高下,也因此太子出阁讲学的事一拖再拖。

张芳一向洞悉圣意,他这样一说,晏清也觉得有这样的可能。

太子虽知事,可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今上本是严父,寻常宣见,语气也甚是严苛,更何况此次极有可能是要为他开蒙,天下有哪个孩子不怕上学的,赵元一听张芳这样说,立马紧张起来。

晏清见他小手紧紧捏着,面上又不敢显露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于是温言抚慰道,“阿元莫怕,娘娘陪着你一同过去。”

太子年幼,开蒙老师至关重要,她做为太子的嫡母,自然不能对此事不闻不问,不止今日,日后太子讲学后的课业如何,她也必须要时时关注。

赵元一听她说要陪自己去,立马松了口气,也不似方才那样害怕了,还转头去问张芳,“那大伴觉得父皇会找哪位大臣给我授课?”

晏清对此也是好奇,便看向张芳,却见张芳摇了摇头,笑着道,“内阁中诸位阁老们皆是才学旷世,可他们之中,陛下究竟会选谁,奴才也不敢妄自揣测。”

赵元有些失望,眼里的光微微黯下来,晏清笑着起身,去牵他的手,“陛下会选谁,咱们去了便知,走吧。”

晏清携着太子一同到了文颐殿,内官禀报说陛下正在东暖阁。

时值初春,宫里烧的地龙还未歇,殿门一推开,里面便是一股暖意袭来,由于今上龙体有恙,阁内的窗户都关上了,也挡住了外头的天光,是以不到暮时,殿内却已掌上了灯。

一进殿内,就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在那静垂的珠帘之后,正是当今圣上。

“皇后也来了……”皇帝赵淳虚弱地开口。

宫女打起珠帘,病榻上赵淳那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的脸便出现在眼前,他不过才壮年,却被病痛拖垮了身子,不仅形容憔悴,连两鬓上也染了霜色。

“臣妾参加陛下,恭请陛下圣安。”晏清盈盈下拜,身侧的太子赵元也乖乖地跟着行礼。

“免礼,”皇帝擡擡手,又吩咐宫人,“给皇后赐座。”

“谢陛下。”

“皇后来得正好,”皇帝笑着对她道,“朕已为阿元选定了良师,你这做母亲的,一同来见见他这位师傅也是应当,若这老师没选好,那也是咱们为人父母的失责。”

晏清一看赵元,果然小脸又绷着,无比紧张的样子,她轻轻拍拍他的手背以示抚慰,转头对着皇帝道,“圣明无过陛下,自然不会选错,只不知,是哪位阁老大人,能担此重任?”

难得皇帝今日有雅兴,竟有意同她卖关子,只道,“待会儿人到了,皇后便知道了。”

说完又对太子招招手,赵元立马站到父皇身侧,听着他嘱咐,“朕今日是让你来拜师的,你是储君,要做天下之表率,要尊师重道,近贤远谗……”

正说着,就有小黄门进来禀报,“启禀陛下,人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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