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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责之刑

杖责之刑

这一年的秋末,发生了一件大事。

每年入秋,北契便会在边关滋扰不断,不仅劫掠财物,更会抢掠烧杀,无恶不作,叫北边的百姓苦不堪言。

所幸嘉定占据着天堑,历代又驻重兵,北契很难破关,往往便只在边境上作乱。

这一年也不例外,北契又组织了骑兵试图冲破嘉定关,可这一次,竟被他们破关而入。

单嘉定一城,就驻兵五万,其余军备其精良程度仅次于京中禁军,可两万北契军队,在兵力如此悬殊之下,天时地利也有利于守军的情况下,竟然能长驱直入,消息一出,令天下哗然。

敌军很快就占领了郢城,但也没有再往南攻,而是遣使来京中谈判。

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仅凭两万人,便再是虎狼之师,也很难真的攻到帝京。更何况,北契八部之间内乱不停,无法真的维持一场两国间的大战,前来滋扰为的不过是钱粮。

可单是北契占领郢城的消息,就吓坏了朝中官员,大约是心底一直就对北契存着惧怕,一听北契遣使前来这才纷纷松了口气,满朝文武,都是上疏请求与北契言和,连兵部的意思都是议和。

哪怕这一次北契使臣提的条件是前所未有的苛刻,不仅要白银数百万两,还要大虞送公主前去和亲,修两朝之好。

要知道,整个朝廷一年的税银也不过千万两,历年军费就不过百万两而已,若真给了这笔银子,朝廷不堪重负,国库亏空,自然就要向百姓增税,到时候必会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世宗找了内阁在文德殿议事,晏阁老进宫之前特意命令管家,不许晏澜出府,他清楚儿子性格冲动,这样的关头,晏阁老怕他出去闯祸。

晏澜只能在府里,对着妹妹抱怨。

“朝廷几十万兵马,北契不过两万人,大家竟不敢言战,”他冷笑着摇头,“尤其是宣城的那几个守将,一个个说得冠冕堂皇,连敌军的影子还没见到,就怂成这个样子了。”

“他们不光是怕,”晏清也沉着脸道,“军中守将,大多依附蔡党,蔡雍主张议和,这谁都知道,底下的人谁敢跟他唱反调?”

晏清说得不错,蔡雍是朝中首辅,如果此时和北契一战,若是能将敌军赶出国门倒还好,可若是败了,且不说京师会陷入危机中,他这首辅的位置必然是要换人了。

对他而言最保险的,就是议和。

“可此时议和,北契还不知道会怎样狮子大开口……”她担忧地低语,说完见晏澜捏着拳头,努力压着心中的愤怒,于是安慰他道,“不过哥,今日议事,爹一定会劝陛下出战的,说不定,陛下会听呢。”

晏澜听了也点点头,却仍皱着眉道:“此时议和,会助长北契的威风,等他日他们八部统一,再度南下,就不是拿钱财能打发的了……”

等晏阁老回来,晏清才知道自己错了,在议事时,晏阁老所言的与蔡雍所提是一样的。

与北契议和。

这次是晏清比晏澜更冲动,直接质问晏阁老,“爹,为何您也提议议和,北契都占领了郢城了,朝廷却不思出兵,就这样答应了北契的条件,岂不是有辱国格?”

若是儿子此刻这样,晏阁老大概已经怒了,可对女儿哪里舍得。

“爹赞同议和不是因为这是爹的想法……”晏阁老的神情也有些黯然,颇为无奈道,“是因为爹明白陛下的意思,议和之举已经是板上钉钉,若这个时候爹违逆陛下,是不智……”

她爹说得没错,议和是陛下的意思,是大势所趋,再言出战便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智。

此时,谁又愿意逆风执炬,行这不智之举。

可晏清没料到,偏偏真有如此之人。

两日后,翰林院所出的一封奏疏震惊了整个朝廷,那奏疏直言议和之举不可为,若两军对阵犹有胜算,此时议和,等于不战而败。

不仅如此,这封长达千余字的奏疏直指嘉定关破的根源,乃是军费不足、守备不修、军心不振三点,若将百万白银用于军费而非白白送给北契,可充实军费,整修守备,同时也能振奋军心。

而此时一战,对内可免边关百姓之苦,对外可震慑外邦,振大虞国威。

这封奏疏掷地有声,写它的人,不过是翰林院的一位编修而已,七品的言官,在朝廷中可谓人微言轻。

可就是这满朝皆不敢言战的时候,只有这区区七品编修敢站出来,很快,他的名字就传遍了整个帝京。

江惟仁。

当晏澜听到“江惟仁”这三个字时,振奋地说了句,“此人真乃大丈夫,是我错看了他!”

晏阁老却摇了摇头,低声道:“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说完又刻意叮嘱晏澜,此时绝不可在外妄言,甚至连沈注,都让晏清一定要劝她哥,不要掺和此事。

“那江惟仁,一个小小七品言官,人人都知道明哲保身,他却非要以卵击石,成了蔡党的眼中钉,如此冲动,日后定难有作为。”

自幼但凡沈注的话,晏清都奉为圭臬,以沈注的聪明练达,从来不会出错,他是爹爹最为看重的学生,是世家子弟里翘楚。

可这一次,她却直接驳斥道:“不较一己得失,只论天下兴亡,这是仁。虽然千万人,犹不言退,这是勇。他虽只区区七品,可比起那些整日一心媚上,只图宦达的一品大员们,天下更需要这样的人吧。”

晏阁老万般叮嘱晏澜安分待在家中,可等他前脚一走,后脚晏清就找不到哥哥的人影了。直到夜深,也不见晏澜回府,过了一会儿,管家悄悄找到她。

“有位公子遣人来府上报信,说大公子在金玉楼喝醉了,让咱们去接人,可大公子左右不肯走,”管家担忧地道,“老奴不敢惊动夫人,只能来寻小姐。”

“不能惊动夫人,若是被爹撞见就更是糟糕,”晏清皱眉,咬牙道,“我亲自去一趟。”

晏清换上男装,又带了几个小厮,赶往金玉楼。

那金玉楼是京中有名的酒楼,也在曲江边上,晏澜也曾带她去过。

掌柜的自然也知道晏澜的身份,见晏家又来了人,亲自来迎,领着晏清上了楼,走到晏澜包下的雅间。

还没进门,晏清就听到了她哥的声音。

“那封奏疏已经送到内阁,又被司礼监呈给了陛下亲览,一定能让陛下改变主意的。”

晏清想,她爹是对的,就应该把晏澜给关在家里。

等门一打开,她最先看到的倒不是她哥,而是与晏澜对饮的那人,想必也正是他让人传消息回晏家,让晏家来接晏澜回去。

他大约也料不到,来接人的人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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