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残的木偶军团
时初牵着司誉辰往外走,然而门口的光实在过于灿亮,从黑暗中走出的她不能很好地适应,眼球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压迫着,针扎似的疼,一直流泪。她忍不住伸手去揉,揉了几把,另一只牵着司誉辰的手也不知何时地失去了知觉,像是牵着一团雾。
她恍恍惚惚地走了一段距离,骤然发觉手中空落,惶然地原地转了一圈,张嘴欲喊,可喉咙无法发出一丁点声音,只能焦急地寻找司誉辰的身影。
“哔――系统提示,第一阶段任务已完成,即将进行第二次跳跃!”
白光吞没了她。
再睁开眼睛,方才大亮的盛光已成白昼,看影子的长短,应当处于下午三四点的模样,依旧强劲的日光从玻璃房顶落在长势头茂盛的阔叶植物上,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潮湿的热气。三条系着铜铃铛的麻绳自玻璃房顶端垂落,延伸固定砸玻璃房的三面墙壁。时初记起这个场景,是她在V世界里陪司誉辰来过的A城市立美术馆。
好像是餐厅吧。里面的绿色植物不像她当时看到的那样,这里的植物叶片更宽阔、更肥硕,充盈着蓬勃的生机与活力,隐隐攒动,似有力量要喷薄欲出。掩映在植物之间的金属藤条座椅倒是不见了,大约是这时候还没放置在里面。没想到这个美术馆的餐厅存在了这么久。
寻思着这玻璃房约摸是个不错的藏匿场所,她一边打量玻璃房内的陈设,一边推开门往外走。
整个美术馆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时初也来不及纳闷原因,她需要马上找到司誉辰。
这个高冷的系统在进行【时间跳跃】时没有透露讯息给她,也不准许她开口说话。当下她开启系统询问几番也不闻应答,索性放弃了从它口中获取消息的念头,自己设想了几个可能。
关于【时间跳跃】,有可能是横向跳跃,即跳跃到彼此相干不大的导致司誉辰身陷抑郁的事件之中;另外一种可能是纵向跳跃,即循着因果或者时间联系,从导|火|索的末端一步一步跳跃到源头。她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的心理病症是由源头发散,渐渐演变成现在这副严重的模样,那么她的拯救行动恰好是从发散的表象追溯至源头,消灭他的终极恐惧。也就是说,她这次要找的这个司誉辰,是比儿童医院里的那个更为年幼的孩子。
她溜进美术馆的纪念品售卖区挑了几样称手的防身用具――按比例缩小的某位大师的后现代人像雕塑作品,几支削尖的木头铅笔和三个不知能否用得上的大布袋子。
她找到美术馆地图,拍了照储存在手机里。这个年代,美术馆只有六个场馆,从A到F,F馆为不对公众开放的私人场馆。时初思忖着,既然这个世界就是F世界,不如先从F馆找起。宣传海报上写着,这个月F馆的特展是专门为孩子打造的童话主题,名为“我的梦”。给孩子们看的展览,应该不会非常恐怖吧?她仍对先前的儿童医院心有余悸。
她来到F馆前,擦干手心的汗,握紧了手中的小雕塑。
里面忽然传来一阵OO@@的响动,似是成片的什么东西一股脑地跑过来,声音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躲到场馆大门口突出的柱子后,探出一只眼睛。
混乱的响声距离门口非常近了,其中还夹杂着几声突兀的“嘻嘻嘻”。
时初汗毛骤立,儿童医院洗衣房内的惨烈场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眼前。她用力咬住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将整个身躯藏匿在粗硕的柱子后面。
“咚!”场馆大门被毫不温柔地踢开,一大群穿着五颜六色小洋装的半人高的生物推推挤挤地拥出来,发出与形象全然不搭的嘶哑嚎叫。时初不敢多看,生怕暴露自己的位置,被这群不知名生物围攻。
声势浩大的不明生物大军浩荡而过,她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直到周围完全没有动静之后才缩头缩脑地从大柱子后面探出脑袋来。
“嘻嘻嘻!”眼前突然窜出一个彩色的小影子,吓得时初向后弹出一大步。穿着蓬蓬袖洋装的小木偶歪着脑袋看着她,顶着两团圆鼓鼓的腮红,嵌在白色塑料圆盘里的乌黑眼珠子一只顺时针一只逆时针地转溜溜,小抽屉似的嘴巴一开一合,“嘻嘻嘻!嘻嘻嘻!”
天啦噜!木偶成精了!
笑声愈加频繁而鲜明,小木偶嬉笑着靠近她,嘴巴蓦然大开,露出一柄横斜的淬着寒光的小刀片,那是它的舌头。
在她的眼里,小木偶口中含着的小刀片似乎带有旋转的齿轮,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电锯似的滚动起来,时初慌张地举起手中雕塑,狠狠往小木偶脸上砸。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下,它都被砸得离她远一点,但每一下都无法阻碍它向她靠近。物理性的破坏仿佛对这个诡异的东西来说并无实质性伤害,它已然面目全非,露出木质外壳下的机械齿轮构造,但它口中的小刀片仍旧稳稳地突在口中,怎么砸也砸不烂。时初被逼到墙角,情急之下将小雕塑往它口里一塞。
它口中舌头霎时胡乱翻搅起来,雕塑竟然被它硬生生地咬下半个脑袋。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见攻击完全不起作用,时初手忙脚乱,企图堵上它可怕的嘴巴,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也来不及看,狠命往小木偶头上罩。厚实的大布袋完全罩住了木偶的脑袋,它竟然奇怪地停下了脚步,口中喃喃的“嘻嘻嘻”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她拽紧布袋,谨慎地绕到木偶身后,按着它的身体将布袋掀起一个小角。原先被蒙着的脑袋前透进一丝光亮,小木偶立刻动了起来,时初赶紧束紧了布袋,打上结。
看来这小木偶是见光才能行动的。它的脑袋中一定有某种类似于太阳能电池的装置,令它能够趋光行动。
这时候大布袋就显得格外有用了。时初后悔只顺手拿了三个。
她拧着布袋向背光的角落移动,不让里面透进一点光亮,使用【臂力增强】技能,挑了一个最为黑暗的角落往墙上凿了一个小小的窟窿,估摸着能塞下一个木偶脑袋。她用身体挡住光亮,扯下套在木偶头上的布袋,迅速地将木偶脑袋按进墙上窟窿里。
她暂且松一口气,透过玻璃门瞄一眼F馆中情况,闪身走进了场馆。
她还不晓得司誉辰在哪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还活着,否则她来到这里也无意义。
即便他还活着,她也无法阻止自己将情况想象得糟糕,如果他藏在刚刚被木偶军团洗劫过的F馆,想必或多或少地受了伤。
他会藏在哪里?
F馆此时的大门是玻璃材质,十分透光,好在长廊曲折,有多个转角,几回转弯下来,将玻璃门透过的光线挡掉了大片。时初提心吊胆地穿过亮堂堂的长长走廊,摸到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将整条走廊的灯尽数关闭。如果仍有木偶军团前来,它们是无法通过这条曲折长廊的。
她往里面继续走,但见一块巨大的挡板,白色的底,最上方是用七种颜色写成的孩童手写体“我的梦”。下面是卡通插画,一扇大门后面跟着通体绿色的大恐龙,蓝汪汪的袋鼠,拿着一把气球的小丑,还有……身穿小洋装的木偶。木偶军团被擦掉了大半,只剩下画板上的寥寥几个,一旁地面还堆放着木偶残肢。
时初皱着眉想了一想,看见地上平放着一只板擦,她捡起来,擦掉了画板上被擦去半个身子的木偶的手。
而后地面上的木偶残肢之中,出现了一只木偶手臂。
擦掉画板上的卡通形象,这个形象就会在现实中成真吗?
那么……
时初看见了画板的小角落里蜷缩着的一个小小的卡通男孩,正好一个板擦大小。她迟疑一阵,拿起画笔,在那个男孩旁边画了一道歪歪扭扭的门。
门分为两部分。上半部分有单独的门锁,下面则是让小猫小狗通过的小门,能容下|体格娇小的时初,自然也允许一个小孩进出。
她在门的上门板上写下“通向司誉辰的门”,然后擦掉了门的下半部分。
空气中出现了一道门,准确来说是半扇。
她打开门把,钻进半个身体,她发现了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男孩。“阿辰,”她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一寸,“别害怕,我来救你了。”
蜷在阴影处抱着膝盖的小男孩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满是恐惧的漆黑眼瞳微微一颤,有片刻的空白,而后出现了逐渐浓郁的狂喜。两道积蓄已久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他抽噎着扑向她怀中,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小姐姐!你来救我了……”
“嗯,阿辰,不用怕了,我会跟你在一起。”她迅速关上小门,伸脚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