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新婚旅行
她扑进他的怀里,不住地抽泣。她也说不清是喜悦多一点还是悲伤多一点,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带着微微的酸涩盘结在胸腔,令她流出更多的眼泪。她瞥了一眼跳出来的面板窗口上的数据,把脑袋往他怀里埋了埋。
“阿辰,我愿意嫁给你的。只是……”
他迅速打断了她,“我明白。别说这些事情,今天,就一天,让我们像一对平凡的新婚夫妇那样度过好吗?”
“好。”
平凡的新婚夫妇是怎样的生活状态,时初也不是很懂,索性全部都听司誉辰安排。他首先带她来到一家首饰店。
“因为时间太匆忙,给不了你定制的。”他指着玻璃展柜里的男女对戒略带歉意地对她说,“我们买一对戒指吧。你挑一挑,如果不喜欢,我们换一家店。”
“没关系啊,这些就很好。”她伏在展柜前,看着灯光下精致而耀眼的对戒,心中既甜蜜又温暖。
司誉辰带她来的这家店档次不低,店员谦恭有礼,认出了他,却也没有过于激动地涌上来或是窃窃私语。时初听着店员的介绍,摆手谢绝了她深入介绍的好意,拉着司誉辰一起弯下腰来挑选。珠宝的灯光打得耀眼每一对戒指都有它们独到的亮点,她不时地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问他意见,他说只要是她挑的怎样都好,实在不行就都买下。
闻言她佯装生气地鼓起脸颊,“怎么能都买下呢,戒指这东西就是要讲究唯一呀。”
他觉得有道理,点头说好。
她哭笑不得。
最终他们选定一对磨砂质感的银质对戒,没有钻,一对戒指以两颗能够互相咬合的齿轮作为装饰,简约大方。
时初对着戒指傻呵呵地笑,将上面的两颗齿轮拼在一起,放在阳光下。光影辗转,阳光经由戒指上的小孔将那个形状放大,在她掌心投射下“ILOVEU”的字样,她爱不释手地玩了好几遍,等快要上车时才抓起他的手,将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这枚戒指,你帮我戴上吧?”她笑嘻嘻地抬头对他眨眨眼,把自己的那枚戒指塞进他掌心。
他捏着戒指,在指尖转了一圈,精准地滑入她的手指。而后他牵起她的手,递到唇边,轻轻一吻。
只一瞬息便飞快地放下,犹可见他发红的耳朵隐没在细碎的短发间。
对戒在交绕的手指之间“叮”地一响,清脆悦耳。
车子发动机缓缓启动,时初坐在副驾驶不住地抚摸无名指上的戒指。磨砂的质感十分舒服,还带着一点他嘴唇的余温。她笑弯了眼睛,偷偷地在这枚戒指上留下一个吻。
像做贼一样,她迅速地收回手,收敛好眼中的窃喜,再悄悄地瞄他一眼,见他开车认真,得逞似的扬起了嘴角。
他的侧脸也如她记忆中的那样好看,精雕细琢的,又不失简练的流畅感;面白唇红的,但丝毫不文弱。
她看着看着,眼圈有点红了。
时间也在他的眼角添了几道细纹,眉宇间也有,无论是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生气蹙眉时候的模样,总归不再如从前了。
而她还是离开时候的样貌,一点也没有改变。
他是不是爱上了一个游走在时间缝隙里的人呢?
她以最平凡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他们之间有过误会乌龙,有过狗血酸甜,也有过疼痛深刻,有些时候想一想,连他们的相爱都是那样不可思议。
“阿辰。”她开口有点哽咽,不晓得因为什么。
他紧张地别过头去看她,发现她眼眶通红地笑着。他不知所措,扶在方向盘上的手离开了几次,却不知道该放在什么位置,只得僵硬地放在她头顶,不太熟练地揉一揉,再移到她的脸颊,用弯曲的指关节拭去她的眼泪。
她问:“不再演戏的这几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而他只是摇头,淡淡地笑着说:“我忘记了。”
与她重逢的盛大喜悦冲淡了从前的苦难挣扎,他一度忘却了所有不愉快的往事,可痛苦始终存在,它在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它不断地提醒他,要求被感知。
对她,那是万万不可提及的。
她若是听到了,定要哭得伤心。
他要扳倒范珂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他自己并不清白的情况下。他跟了范珂瑞很多年,范珂瑞对他了若指掌,他却对他一无所知。
于是他选择了最为惨烈的方法,同归于尽,两败俱伤。
范珂瑞的变态事迹被公诸于世,他也无法幸免。因为在他们扭曲的合作关系之中,他虽然是相对意义上的受害者,但也是世人眼中作为“异类”的存在。
异类,是不被允许存在于世的。
娱乐圈这个地方很现实,一旦被冠上了某种负面名号,便基本再无可能翻盘。之后,便会有铺天盖地的言论往身上砸,或真或假――有些是捕风捉影经过夸大的,有些是确有此事但年代久远的,有些是无中生有恶意中伤的――并不了解事情真相的群众们也闹哄哄地围拢过来,东嗑一颗瓜子西吐一口唾沫,用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将人推上舆论的高峰,是谓乌合之众。
世人眼中的异类得到应有的惩罚之后,便又闹哄哄地散去了。
他一度切断所有网络与电话通讯,靠着家里几箱子泡面和几卷录影带过活。
录影带中的几本电影在电视荧幕上循环播放,他看着长相与自己别无二致的人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痞里痞气的混混,或者是衣袂飘飘的侠客,又或是令人生畏的魔头,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些人都是他吗?
还是只是一些与他容貌一致的无关紧要的人?
他迷惑了,同时徒生一种莫名其妙的羡慕。
电视荧幕里的他们都拥有自己的人生,他们拥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目标,犯过一些错,却也能及时醒悟,回归正途。
帝王望见了四海清平大好河山,混混也能抱得美人在怀,侠客一生行走江湖逍遥自在,魔头参悟了属于他自己的“道”。
而他呢?“司誉辰”呢?
他扮演了这么多的角色,代替他们经历悲喜,经历兴衰,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剩下。
他什么也没有,除了单调乏味、一无是处的冗长人生。
他这么想着,瘫坐在沙发上一天,没喝一口水。
不然……就这么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