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 沉鸾孽/妾心如孽 - 姵璃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69章

自见过镇国王臣往之後,鸾夙借口军中男女之妨,当夜便赶回了郑城。臣暄并未多做挽留,也未询问镇国王与她交谈的内容,只派了朗星亲自护送她回去。

想是臣暄吸取一年前聂沛涵「黄雀在後」的教训,这一次鸾夙回到住处发现周遭多了许多暗卫,直将这别院围得有如铁桶,刀枪不入。这也使得她暗自打定了主意,待见过坠娘之後便返回幽州。

此後一日,坠娘未至;

第二日,坠娘未至;

三日过後,坠娘仍未至……

如此一连过了五日,鸾夙终有些焦虑起来。她日日独自在这别院吃住,四处皆是侍卫把守,这番布置隐约令她觉得臣暄有「金屋藏娇」的意思了。

鸾夙不禁想起五日前她与镇国王相见之事。当时她没有应下镇国王的求娶之请,镇国王也并未因此为难於她,只客气了几句,道是自家儿子不够争气。鸾夙当时还对他父子二人的礼待与尊重颇感动容,谁成想如今却又翻脸将她软禁在此了。

眼下郇明已拜入镇国王麾下,他又乐见自己与臣暄玉成美事,鸾夙以为是不能再指望郇明来救她了。可若不指望他,她还能指望谁呢?难道要在此坐以待毙?

一时之间,鸾夙只觉大为忧虑。所幸她只忧虑了五日,这边厢质疑刚起,那边厢臣暄已将坠娘送了来。

再见坠娘,鸾夙很是伤感。她们不过分别一载,坠娘岂止苍老一岁?想从前风华绝代的黎都容坠,如今瞧着不过是个寻常妇人罢了,虽说仍有几分风韵,然面上容光已大不如前。鸾夙深知她必是为当日中毒之事所累,心中也不禁起了愧意。

坠娘倒是瞧不出伤感,欢喜地拉过鸾夙说东道西,却独独不问她这一年在南熙的经历。坠娘能忍着不问她,她却不能不问坠娘:「坠姨为何不寻个好人家嫁了?难道要徒留镇国王府中孤独终老?」

坠娘面上闪过一丝落寞神色:「我这一生,只对一人动过情,却嫁不得他。」

鸾夙有些疑惑:「他嫌弃坠姨出身?还是不愿赎你脱离妓籍?」

坠娘苦笑摇了摇头:「我乃是镇国王府中家奴出身,只因幼时色相出众,才被老王爷送去黎都谋事。」

鸾夙有些恍然,老王爷?自然指的不是如今的镇国王臣往,应是臣往之父,臣暄的祖父。而坠娘如今已功成身退,为何不能安然嫁人?只怕是她的主子不欲她嫁人。此人必定不会是臣暄,事实上她还记得坠娘说过,臣暄曾有心放她出府。

坠娘在镇国王府中的主子唯有两人,既非臣暄强留,那便只能是……再联想到坠娘「幼时色相出众」这一句话,前几日又见了镇国王之风采……鸾夙已立时明白坠娘心系之人是谁,亦知晓她为何不愿出府嫁人了。

只怕当日老王爷送她去黎都谋事,也是大有深意的,难保不是为了斩断她与镇国王的心思。

坠娘说得对,她的确是不能嫁了「那人」的。先不说她在风月场中混迹二十馀年,艳名在外,即便「那人」不介意,两人身份云泥之别,又蹉跎到这般年纪,大约也失了那份心思了。况且听臣暄所言,镇国王对嫡妻百般尊重,只怕也不愿让独子失望吧。

想到此处,鸾夙不禁唏嘘感叹。如镇国王这般身份地位,北熙江山不日在握,终究也有不得已的憾事。而她作为寻常女子,在这世间沧海一粟,又如何能事事遂心呢?

如此一想,鸾夙倒也自觉安慰了些。

「既见了坠姨,不日我便向世子告辞吧。」鸾夙淡淡道:「坠姨可愿与我同去?咱们作伴可好?」终究是有过教养情分的,如今又知晓了坠娘的隐秘情事,鸾夙到底舍不得。

坠娘笑着摇了摇头:「你是我瞧着长大的,你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鸾夙,你以为世子会轻易舍下你?」

果然如自己所料。鸾夙不禁脸色一沉:「世子若当真爱重我,应知我之所愿。」

坠娘苦笑:「若是旁的女子得了世子这份情意,只怕会欢喜一世,唯有你避之不及。你可是不愿卷入乱世漩涡?」

「还是坠姨知我,」鸾夙承认,「劳烦坠姨将此话转告世子殿下吧。」

坠娘面上浮起一丝无奈:「你当世子不知吗?他为了你推拒与程国公的亲事,难道你没有半分动容?」

鸾夙垂眸不语。

坠娘见状亦沉吟片刻,终是说道:「你可知我为何姗姗来迟?」坠娘不等鸾夙相问,已兀自答道:「这五日里,我奉世子之命去置办了一门亲事。世子身边有个侍女唤作半夏的,已在府里侍奉多年,世子三日前将她嫁了。」

「嫁了?」鸾夙不由想起五日前曾在臣暄营帐之内与之见过一面,当日半夏的锋芒她犹记在心,怎得不过短短五日功夫,那名唤半夏的女子便嫁了?

坠娘徐徐叹了口气:「她从前极得世子宠幸,人也知道分寸。府内皆以为世子会纳了她,岂知世子却忽然被宣召去了黎都……再回来时,便不再与她亲近了。」

鸾夙不欲探究坠娘话中深意,只得假作不知:「此事与我何干?」

坠娘细细看着鸾夙:「从前世子是风流成性的,身畔不乏红颜知己,自从黎都回来後,他便转了性子,和外头断得乾乾净净……」

鸾夙依旧垂着眼眸,打断坠娘的话:「兴许是他在黎都受制一载,人也历练得成熟了,便不耽於男女之事。」

「你说得在理,却不免自欺欺人。」坠娘轻笑道:「五日前,世子忽然传召於我,说是军中有一员猛将求了半夏数次,他愿玉成美事,命我好生筹办。当日我人在闵州大营,已听闻你曾来谒见王爷……如此你还觉得半夏的婚事与你无关?」

鸾夙无法接下这话。

坠娘想起她奉命为半夏筹办婚事时,臣暄曾对她说过的话――「夙夙已然见过半夏,却未表露分毫醋意,也不曾追问一句……越是如此,可见她心里越是在意,半夏不能再留了。」

坠娘神色感慨看向鸾夙:「世子为了教你心里舒坦,连服侍多年的身边人都送了出去,你还犹疑什麽?」

「坠姨也是来为世子做说客的?」鸾夙面上看不出神色。

「皆是出自我一片真心,并非世子授意。」坠娘只怕越描越黑,再惹得鸾夙反感,只好住了嘴。

鸾夙亦是沉默不语。

两人如此相对坐了半晌,坠娘才起了身,带着几分去意,再道:「我欲动之以情,只盼着你能接受世子的心思……你既然这样别扭,我也不瞒你了。世子不日将有攻坚一战,你还是焚香祷告他能旗开得胜吧。」

坠娘说得极为隐晦,却教鸾夙听得大为心惊:「坠娘此话何意?难道世子要亲自征战?」

坠娘叹了口气:「原是定下了二公子亲往,世子只须督战即可。然如今二公子已与程国公订下亲事,王爷又如何能让他去冒险?若是有个意外,对程家也不好交代。如此,只得亲点了世子。」

从坠娘口中听到「二公子」这个称呼,不禁令鸾夙感慨造化弄人。从前朗星在坠娘手底下讨生活,谁曾想有朝一日竟会反过来。

然她却心知坠娘所言非虚,若此役当真是攻坚之战,则镇国王问鼎北熙帝位指日可待。倘不是臣暄亲自坐镇,万一麾下之人背信弃义,入了黎都自重为皇,他父子二人多年的心血便会付诸东流丶功亏一篑。既已到了这性命攸关的一步,镇国王臣往自然是要派臣暄去的。可臣暄是成是败丶是生是死,已非人力能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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