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 沉鸾孽/妾心如孽 - 姵璃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73章

「江山更迭丶朝代兴替,时而有之。原氏基业毁於我手,也不过是我替原氏祖先还下的债。只不知你父子二人的讨债人是谁?臣暄,我很是期待……」原歧坐在御座之上,衬着殿内的晦暗光线,诡异地下了诅咒。

在旁人眼中最为忌讳的子孙後祚,在臣暄眼中好似不以为意。他耳中听闻原歧的诅咒,面上却显得异常平静,语中也是波澜不起:「圣上眼下断子绝孙丶基业崩坍,还是想想如何去向原氏祖先交待吧……」

他身形不动,岿然如山,终是教鸾夙听出了语中一丝微憾之意:「可惜我臣氏子孙下场如何,圣上远是看不到了。」说是臣暄语中带憾,可在鸾夙听来,却又如此轻描淡写,甚至隐约夹带了调侃与讽刺。

鸾夙在心中暗自揣测,臣暄既能以这等语气说出此言,要麽是自负狂妄,不信子孙後继会毁於一旦;要麽是罔顾伦常,浑不在意香火绵延……

鸾夙很迷惘,她认为臣暄两者兼有。

原歧闻言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却是忽然转了话题:「我有一问,若不得解,死不瞑目。」他的目光在鸾夙面上扫过,又将问话撂给了臣暄:「当日你逃出黎都,单凭这丫头相助,定难成事。朝中究竟是谁帮了你?」

臣暄露出一丝神色莫辨的笑意,噙笑半晌方缓缓回道:「朝中是谁微臣不说了,免得圣上愈发死不瞑目。不过当日微臣能顺利成事,理应多谢南熙慕王。」

「是聂沛涵!」臣暄一言说罢,原歧垂死的目中立时闪现一股怒意:「可叹我大熙王朝便是在聂氏手中一分为二!德劭皇后若在天有灵,瞧见母族夺了她辛苦打下的江山,只不知会做何感想!」

原歧口中的「德劭皇后」,乃是指大熙王朝的开国皇后聂氏,而如今南熙政权的建立,正是当年德劭皇后的娘家举事,说来亦算外戚篡权。可如今北熙原氏,也早已不是正统嫡出,乃是旁枝了。

「外戚又如何?英雄不问出处。圣上难道忘了我臣家的出身?」鸾夙听见臣暄淡淡反问。

原歧这才又大笑起来:「不错,即便你称王称帝,终究还是我原氏家臣,姓氏里永远难脱一个『臣』字!」言罢又浮起一丝自欺欺人的笑意:「聂沛涵怎会平白无故帮你?臣暄,你莫要高兴得太早,这天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臣暄只噙着笑,并不回话。

原歧见这个话题无法激怒臣暄,便再次阖上双目,转而叹道:「我原还以为凌恪的後人死了,你却有本事寻她出来。只是我听闻她曾被聂沛涵掳去南熙,也不知你可是绿云罩顶兼且失算?」

臣暄终是有些变了脸色。

听到此处,鸾夙早已按捺不住,脱口质问:「你便是为了龙脉,才借口我父亲勾结南熙,将我凌府一门抄斩?」

岂知原歧却冷笑否认:「我并不是为了龙脉,我寻不到,旁人自然也寻不到,我又为何要惦记着?」他面上划过一丝狠戾之色,毫不掩饰残忍性情:「他有倾世之才,若不能为我所用,我如何能放他卸甲归田?倒不如杀了,免去後患。」

鸾夙只感到既惊且怒:「你竟是为了我父亲要辞官,便将他杀了!」

「他不予辅佐我,我难道要放他去辅佐旁人?」原歧没有半分愧疚,再看向鸾夙道:「你也不要欢喜太早,臣暄未必是真心替你报仇。你一日姓凌,他便一日惦记着别的东西。」

原歧浮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我奉劝凌小姐一句,你可莫要所托非人。」

鸾夙只觉自己双目通红,似要冒出火来。再转看臣暄,见他面上并无吃惊神色,显然早已知晓她与龙脉有关。鸾夙又想起在闵州初见镇国王时,他曾代臣暄求娶自己。当时她便疑心他父子二人早知龙脉之事,此刻再看臣暄淡定沉稳的神色,更是坐实了心中猜测。

鸾夙忽然开始疑惑起臣暄的心意,他揭她的牌子,与她立约,赠她玉佩,许她山盟海誓……这其中究竟有几分真情?又有几分是为了龙脉?

经过聂沛涵之事,她当真怕了。她已是惊弓之鸟。

鸾夙明知这是挑拨离间之计,可她还是中计了。她不知臣暄做何感想,但原歧千真万确戳中了她的心事……然而此时此刻,她绝不能表现出来对臣暄的分毫猜疑,她要先看着原歧死。

如此一想,鸾夙已强制压抑了胡思乱想,朝着原歧冷冷道:「你还是想想曝尸何处才是正经。」

原歧却好似未曾听见这一句话,继续笑问:「臣暄与聂沛涵,谁让你更舒服?」

鸾夙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话中的龌龊之意。她本就为聂沛涵的事而耿耿於怀,此刻再听此言,只觉「蹭」地一下恼火尽数迸发而出,恨不得立时冲上去与原歧同归於尽。

好在臣暄眼疾手快,即刻揽过她的肩头,似是阻止,又似安抚。鸾夙感受着那铠甲贴着她衣衫的冰冷,缓缓寻回几分神智。原歧这已不仅是挑拨离间了!这样的侮辱,她怎能忍受!

面对这个杀她满门的罪魁祸首,她实在无法如臣暄那般冷静自持。

原歧将鸾夙的反应一一看在眼中,情知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不禁再笑:「臣暄丶聂沛涵……好极,好极。」他露出颇为玩味的表情:「一个卑贱家『臣』,一个伪朝余『聂』,而你是个妓女……果然般配得很。戏还没完,想必後头还很精彩。」

他再抬首望了望这寂灭晦暗的大殿,怅然地长叹一声,语中尽是绝望与不甘:「让我的宫中女眷都去陪葬吧!真是舍不得死啊!我还想再看看这戏……」说着说着,原歧的话音却低了下去,人也端坐在御座之上阖了双眼,面上还带着几分诡异的笑意。

鸾夙有些诧异地望向臣暄,却见臣暄目不转睛地看向丹墀之上:「他死了。」

鸾夙循着臣暄的视线看去,正好瞧见原歧的七孔之中开始流血,面目狰狞地歪着脖子从御座上摔下来,顺着丹墀滚落在了大殿之上。

纵然她口口声声说要手刃仇人,可当真瞧见原歧这样恐怖的死法,如此惨淡的结局,鸾夙还是有些骇然。所幸臣暄是了解她的,她感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了她的双眸之上,低低道:「别看。」然後他引着她缓缓转身,向大殿尽头走去……

直到行至殿门之外,臣暄才放了手,对门外侍立的宋宇和一众士兵淡淡命道:「取下原贼首级,悬於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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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暄亲自将鸾夙护送至序央宫外,淡淡笑道:「黎都刚破,城内动荡,序央宫秩序亦混乱不堪。我已在城西置备了一处宅子,容坠会陪着你暂且歇脚。待诸事稳定,我再迎你入序央宫。」

鸾夙垂着眸,不愿去看臣暄那清俊的笑容:「世子一诺千金,为我凌府报了大仇,鸾夙感激不尽。」

臣暄见她答非所问,眉头微蹙一瞬,复又笑道:「闻香苑的往事历历在目,今日我终是践了诺,也不枉夙夙的一番情意。」

鸾夙仍未抬眸,只笑了笑:「是啊,一晃两年已过,王爷与您竟能在短短两年攻下黎都,这比我想像中不知要快了多少年。」

臣暄仍旧噙笑:「夙夙只瞧见我一时风光,却不知为着今日,我父子二人已筹谋了多久。背後辛酸,一言难尽。」

「好在如今已苦尽甘来,」鸾夙终是抬眸看他,「下次再见世子,恐怕要改口尊称太子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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