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 沉鸾孽/妾心如孽 - 姵璃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130章

聂沛涵只在黎都逗留三日,便带着岑江秘密赶回了南熙。此後,臣暄一直在反覆思量聂沛涵的那句话――

「这世间唯有一种女人本王绝不觊觎――友人之妻。」

不可否认,这句话给臣暄带来的震动极大。仅此一句,有威胁丶有示好,不仅表露了聂沛涵对鸾夙的强势与深情,也暗示了他对北宣的态度,以及对北宣帝王的态度。

友人……

臣暄一生之中所视为友者寥寥可数,尤其打下北宣江山之後,从前的友人也大多成为他的朝臣子民,渐渐淡了以往的情谊。不可否认,聂沛涵此人是他一直以来所尊敬的对手,更是颇为忌惮的敌人。

这「友人」二字从那个性格孤僻狠戾的绝世男子口中说出,则带着几分令臣暄无法抗拒的诱惑。

无论是为了北宣江山丶祖宗基业,亦或是为了鸾夙,臣暄都不希望与聂沛涵为敌。他欣赏他,相信他,愿意将龙脉给他,甚至是将半壁天下相托。

因为有那份棋逢对手的畅快,以及同处於高位之上的惺惺相惜,臣暄愿意与聂沛涵化敌为友,也给自己和鸾夙谋一条光明前路。

此时此刻,臣暄独坐序央宫圣书房中,亲手将两幅龙脉地图合二为一。事隔经年,这两幅图案分别从两个女子的足踝之上誊下,又重新拼接在一起,这看似简单的一个拼合动作,背後却隐藏了无尽的辛酸血泪。

这便是令天下群雄趋之若鹜的龙脉地图。

眼下正安安静静地平躺在臣暄面前的书案之上。

臣暄知道,自己应是十年甚至更久以来,第一个见到它完整面目的人。

然而他却并无半分激动与欢欣,只是深思。

从鸾夙足踝上誊抄下来的是一只欲飞之鸾,华丽诡异;江卿华足踝上的,则是一片云雾缭绕的山林……

两幅图画内容大相径庭,但笔法甚为相似。臣暄对於书画研究尚算有些心得,仔细对比观察半晌,便发现这两幅地图的关窍。

无论是鸾鸟还是山林,都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关键在於两幅图画正中央都有一条略粗的线条,迂回曲折,比其他笔法差异很大。单独分开来看还不算什麽,但将两幅地图拼合起来,那两个线条便也接连在了一起。

这才是隐藏在图画里的真正玄机。

臣暄耐心地用纸笔誊抄下来,思索了整整两日,才唤来朗星。

「朕前思後想,再没有人能担此大任,寻找龙脉之事,须得你亲自走一趟。」臣暄没有半分隐瞒,将聂沛涵的来意丶自己的意图尽数告知朗星。

朗星闻言蹙眉:「皇兄可想好了?真要替聂七去找那劳什子的龙脉?将这麽好的东西拱手相送?」

「你半年前出使南熙,不是已知晓我的决定了?」臣暄话中没有丝毫为难之意:「将龙脉给了他,日後他念着北宣的好,想必也不会太苛待北宣臣民。」

听闻此言,朗星的面色越发郑重起来:「皇兄当真要为了鸾夙,舍弃这大好江山?」

「这从来不是大好江山。」臣暄淡淡叹了口气:「若不是念着父皇毕生心血,我绝不会坐上这个位置。如今也没什麽可留恋的。」

「难道这统一南北的千古功名,皇兄就这麽平白让给聂七了?若说是『千古一帝』的称号,也不为过啊!」朗星很是愤恨不甘:「聂七果然卑鄙,擒了一个鸾夙,便要换来半壁天下!」

岂知臣暄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聂七,也会是旁人。天下事合久必分丶分久必合,南北已分裂八十馀年,统一乃是大势所趋。倒不如认清眼下时势,少费些功夫,省得来日落下个阻碍统一的罪名。」

臣暄面上是看遍世事的透彻:「为兄我做不来千古一帝,至少也不能做千古罪人。」

这是怎样的淡然心态,才能舍得下这世上最诱人的功名利禄。虽说臣暄自愿抛下一切,朗星却替他心有不甘。

在朗星看来,论实力,臣暄未必敌不过聂沛涵,更何况如今龙脉地图就在他们手里,届时寻获龙脉,充盈国力军力,拿下南熙江山指日可待!朗星知道鸾夙在臣暄心中的地位,但他认为没有必要拿整个北宣江山来换她,只要假以时日,从南熙抢回鸾夙是早晚之事。

朗星如此想着,便也说出了口:「皇兄,如今地图在咱们手里,咱们找到龙脉,攻下南熙,鸾夙不就回来了?犯不着用整个北宣江山来换啊!」

臣暄笑着看向朗星:「我知你心有不甘,这北宣江山也有你的戎马之功……但是朗弟,你不懂。我与夙夙要的东西,从某种程度上看是相同的。只要我一日在这帝王之位上,便一日得不到真正的快活。我得不到,夙夙也得不到,我们还会失去很多。」

失去自由,失去随心所欲的生活,甚至逐渐失去对彼此的信任与依赖。

权势,是这世上最能扭曲人心的刽子手。它能穿透灵魂,翻出人性中丑恶丶原罪的一面。而臣暄要的是完美无缺的馀生,他不相信宫廷之中的爱情与亲情能完美无虞。

只是这话,他没有对朗星说出口。

朗星却抓住了臣暄那句「不能做千古罪人」,直言直语道:「皇兄说了不想做千古罪人,便也是爱惜自己的名声。可若北宣就此俯首认输,皇兄岂不是要被北宣百姓指着鼻子骂?」

朗星看着臣暄逐渐蹙起的眉头,继续道:「还有那些跟着父皇和您打天下的老臣们,他们该有多伤心?您明明是英明神武的君主,却要为了一个女人不战而降?」

朗星的话,亦是臣暄如今最为头痛的问题。

他若是光明正大地放弃北宣帝位,难免遭世人诟病是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帝王,还会连带侮辱了臣家列祖列宗的威名;可若是与南熙硬碰硬的打几场仗,也只是劳民伤财的表面功夫,毕竟他已将龙脉给了聂沛涵,便没有再存了与其相争的意思。

不伤一兵一卒地退位投诚,会堕了臣氏祖宗的威名;做几场争雄天下的大戏,又不忍心用战场上无数性命来成全一己私心……

自从朗星去南熙恭贺聂沛涵大婚之後,臣暄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何能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仅能令自己功成身退,且还不用大动干戈,伤了民心军心?

只是这两全齐美的法子,臣暄想了半年,也没有想出来。

直至当日傍晚,臣暄与朗星也没有谈拢。朗星拒绝去替聂沛涵找龙脉,更想不出如何能令臣暄全身而退。如此憋屈着,就连臣暄挽留在宫中用膳的提议都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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