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章门后的空间
饭桌上的四人氛围略显微妙。
自进入到那扇门后已是第二日了。
一身白衣的寂尘公子初时见到何欢能够凭空“变”出饭菜还颇有些惊讶，但现在他明显已经接受了这个荒谬的事实。
狭长的金属通道内不多时便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饭菜香气，几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瑟缩在不远处的通道一角，伸长脖子望向那几个围坐一圈的背影，只是嗅着香气便觉口水一阵泛滥。
几人身后有个身形瘦小的黑脸男人不由嘟囔了两句：“他们自己倒是吃香喝辣，却只给咱们吃些泡了水的发霉干粮……”
几个男人都没作声，只是听了这话，难免有几人眼神闪烁着，脸上也不觉流露出一丝赞同。
“……我说，你们说这话可就昧良心了吧……”
冷不丁从背后响起的声音顿时引得众人纷纷回头望去，便看见那昨日还面如金纸、半死不活的刘老三这会居然能坐起身来靠在墙上好好的说话了。
见众人一起望向这边，靠在刘老三身边的那名少女顿时下意识的咬了咬唇，一手轻轻拉住了他破损的半截衣袖。
然而刘老三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后便叹了口气，继续向着前头的几人劝道：“说个不好听的，若不是那位白衣仙人，咱们现在哪里还有命在……更别提人家还愿意将自己原本的口粮分给咱们。”
他一边说着，又毫不避讳的将盖在自己腿上的那块旧席子掀开来，就这么把空荡荡的右腿裤管显露在人前。
待心思各异的几人瞥见了那截同样破烂不堪的裤管上沁出的刺眼殷红之后，当即便嗫嚅着不再言语了。
他们这一行六七人，都是当日被那位“白衣仙人”一同从海里捞回来的，除了倒霉的刘老三被那些骇人的魔物咬下了一条右腿外，其余几人都只是轻伤。
都是从同一条黑船上下来的采珠人，各人心中自然门清，凭他们这些普通人的本事，能捡回一条命就得烧高香了。
既然来了这仙居海，各人心里也都清楚，大家伙都是在拿命采珠。
见那些人没再抱怨，刘老三也懒得再多说，只是任由身旁脸色苍白的小女儿又给他将旧席子重新盖回到腿上。
就着弥漫在通道中的饭菜香气，父女俩很快便默默分食完了一块泡过水的粗粮饼子。
眼看着吃过饭后，刘老三精神又有些不济，刘玉珠犹豫了片刻，还是凑到自己老爹耳边悄悄问他：“爹，伤口还疼吗？我方才看着好像还是在流血……要不我再去求那位白衣仙人过来看看？”
“不许去！”
原本还睡意朦胧的刘老三当即便清醒了过来，蜡黄脸的汉子此时就连嘴唇上都看不到明显的血色，一双眼睛却亮得有些吓人。
他突然紧紧攥住了小女儿的手腕，双眼盯着她，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压低声音嘱咐她道：“玉珠，你听爹的话……万一，万一后头又出了什么事，你什么都不要管……去求小何老板，求她无论如何也要带上你一起走……”
“可懂？”
老汉攥在腕上的手掌，掌心的皮肤烫得惊人。
少女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舌尖隐约尝到一丝铁锈味，她这才狠下心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刘老三终于一脸欣慰的闭上眼，靠着墙继续睡了过去。
只是在临闭眼前，他还不忘将先前一直藏在身上的几颗珍珠转交给女儿。
有了这几颗珠，等回到岸上，他的小女儿便不用像当年大女儿那般，被只认钱财的官媒随意婚配了。
说不得还能靠着黑市换珠的报酬，让小女儿找个老实人家，下半辈子都平平安安的，再也不用冒险来干这送命的营生了。
即便是在睡梦中，刘老三面上也都带着一抹笑意，令旁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只有一直靠在他身边的刘玉珠不由攥紧了手心里那截破烂的袖管，垂着脑袋强忍着不让眼眶中的那股热意滑落出来。
……
桌上的饭菜被一扫而空，负责收尾的小黑驴甚至连盘子上的一丝油星都没放过，被它舔过的碗碟，每一只都能称得上是光可照人。
酒足饭饱之后，小黑驴踢踢踏踏的迈开蹄子，随便找了处空地，而后便就这么半眯着眼趴在那里，一副要午睡的模样，看得何欢都觉得一阵困意上涌。
昨日的经历实在过于惊险刺激，几人跟着寂尘进到门后才发现，这人居然还顺手从另一处海域内救了几个普通人回来，好巧不巧的，其中就有先前卖鱼给面馆的刘老三。
一时间父女重逢，唏嘘过后，几人也彻底没了睡意。
何欢与程知浅都急于想要了解有关这扇“门”，以及门后的这个神秘空间的一切细节。
然而身为原住民的寂尘却根本说不上来一二。
在程知浅眼中，看似是哑巴的白衣青年根本无法交流，而只有何欢才知晓，这名青年对于这扇门和门后的空间确实是知之甚少。
他既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了这扇门的，也说不清这条门后的通道究竟通往何方。
然而仅有一点他却是很清楚的。
“不能一直往里走，没有光的地方，似乎同样是‘它们’的地盘。”
他口中的“它们”，指的自然是出现在深海中的那些魔物，只是若真如他所说，看似安全的“门”后，没有灯光的地方同样隐藏着魔物。
光是想想，何欢便觉得后背一阵发冷。
无视了程知浅那一副看傻子一般的震惊目光，拒绝了她一同往通道深处探索的邀请，何欢选择留在这里，试图继续从寂尘口中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当她一本正经的嘱咐宁烦，让他切记注意不要靠近没有灯光的区域时，一旁的程知浅面上仍有怀疑。
对此，何欢表示懒得解释，倒是宁烦郑重的点头表示应下了。
待两人走后，何欢立即一撩衣摆，重新坐到了白衣青年身侧，一手支起下巴，双眼一动不动的打量着他。
“寂尘公子，不介意继续跟我聊聊吧？我还有好些事情想要问你呢。”
白衣青年依旧神色如常，在头顶的柔和白光照射下，他苍白修长的手指如玉一般。
他此时正在用一方锦帕细细擦拭着他从不离身的那把破剑，闻言只是略微掀了掀眼皮。
“……无妨，姑娘尽管问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