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艾落很快被灌得面红耳赤,不多时便昏睡过去。
黍辞推杯换盏间,却是一口都没喝下,只是装模作样将酒杯凑至唇畔,然后借故跌撞到一旁。
枳枫计划失策,又骂不得艾落,只得自顾自在那冷眸以对。
不知喝到几时,月上树梢,艾落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便瞧见黍辞,他怒从心来,突然伸手一巴掌扇过去。
黍辞没曾想会遭他一耳光,当场愣在那里。
艾落打完人还不够,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将桌子上满当当的酒杯拿起来,便朝着黍辞泼过去。
语气愤恨:“你怎么不去死?”
黍辞正想着被泼了就能借故离开,可这时一只手突然横生过来,一把将他捞进怀中。
枳枫声音沉沉:“艾落!给我把他拉下去!”
站在一侧的门人闻声,立刻上前架起艾落离开。
黍辞怔了怔神,随后垂眸看了眼搭在他肩头的手,心上一紧,道:“宫主……”
“你也不躲?”枳枫回神过来,语气带怒,“你不至于躲不过。”
黍辞扯了扯唇,苍白解释道:“属下……属下醉了。”
他刚刚贴着艾落许久,又被泼了一头酒水,自然满身酒气,再加上天色昏暗,黍辞因紧张,脸色微红,便也像是那么一回事。
枳枫语气柔和下来:“这么快就喝醉了?不过你倒是比上次要喝得多些。”
他扭过头,却不放开黍辞,单手倒酒,指尖里藏着什么,在酒中轻轻一弹,接着便递给黍辞:“最后一杯,喝完了若还能走,我今日便放过你。”
黍辞心脏狂跳。
他警惕地看了眼那酒杯,又紧张地看了眼枳枫。
枳枫问:“你该不会以为我在酒了放了什么东西吧?刚刚艾落喝了那么多,也没见他有事。”
黍辞确实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并不确定自己酒量如何,能不能饮下这一杯。
犹豫片刻,黍辞狠下心去,将酒碗接过,一饮而尽。
枳枫当即展颜,正欲摘下面具,然而黍辞却突然转身,使力将手珠上的机关按出。
细针立刻没入手腕,刺疼叫黍辞瞬间清醒。
他装作若无其事,道:“属下已将酒喝了,属下告退。”
枳枫笑容一僵,道:“你留在这睡一晚也可。”
然而黍辞只垂着眉眼,搬出艾落来:“恐叫艾落误会,宫主,属下先行告退。”
枳枫闻言,又想到这似情草与其他药草相合,药效极强,但也需等宿主睡过一觉,才能在其昏睡中修改记忆。
算着时间,他也不必着急,明日早些过去,让黍辞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便可。
枳枫松唇一笑,道:“行,那你回去吧。”
黍辞低头告辞,立刻离开。
黍辞跑回阁楼,脑袋里一阵昏沉。
他费力将门窗全部锁死,把布帘全部拉上,保证明日倘若枳枫潜入之前,他会提前醒来。
同时,他摸出一块打磨光滑的铜镜。
黍辞在前面那几天,一直做的事,便是打磨镜子。
他想着,倘若这似情草能让他第一眼见到是谁便爱上谁,那如果第一眼见到的是自己呢?
黍辞询问过韩大夫,也得不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韩大夫翻遍古书,只查到零星几个记载,里面提到过似情草的作用,但同时又提醒黍辞,这似情草功效不稳,兴许有些副作用,效果不会如同记载那般准确,人的记忆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更改,即使一时间被覆盖,以后也有可能恢复。
后来枳枫让他去行刺五皇子,黍辞以为用不到似情草了,还松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枳枫居然还是要用在他身上。
黍辞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奋力一搏。
他扯断手珠里的细针,在手珠覆盖的皮肤上,刻下了陆驭的名字。
之后,又扯下一张纸,快笔简单写下自己想要做的事,以及他想去爱的人,还有——
他肚子里的孩子。
药效逐渐发作,黍辞脑袋越发不清醒,笔上划着字迹,写到后面,只剩下陆驭二字,再往后,他落笔时,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写什么。
黍辞浑身无力,他发现自己失去了什么,却不知失去的到底是什么,他彷徨地在纸上寻找,可当他看到陆驭二字时,眼中只剩下了茫然。
“陆驭……是谁?”
和陆驭有关的记忆,就像海水退潮,再也无返。
黍辞在满桌的纸上翻找,终于翻出一张字比较多的纸,细细在上面阅读,勉强理清了来龙去脉。
他将那张纸藏在衣服里按在心脏处,人则倒在床上,无意时间,一行泪从眼角滑过。
梦里,混乱着,他脑袋像被人用斧子敲开,将里面的东西拿走,又塞进了些空白的纸张,然后重重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