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符修从电梯口出来,看见杜非穿着病服在前台和护士磨嘴皮。
“我说,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能不能现在就出院?”
“这位病人,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急性酒精中毒会损伤肝肾功能,是需要住院治疗的。您这么不注意身体,放您出了医院难保不会再出问题,为了您的身体健康,请您体谅医院的一片苦心。”
“我已经没事了!我保证我回去一定注意!”
“您可是重度中毒,这话可信力未免太低了点。”
“我――哎别走啊!护士!”
“你怎么了?”符修站在他身后幽幽问。杜非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一脸惊恐,然后露出出糗被人恰好撞见的窘态,他挠着头,哈哈笑:“喝酒喝大了……已经住了两天了还要我住,让你见笑了。”
急性、重度,几个字眼都让符修感觉不是小事:“既然要你住院你就住吧,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这不是怕被你们撞见脸上无光么……”
符修笑了:“你且好好养着吧,不然秦先生该担心了。”
一瞬杜非脸色变了,但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我先回房了,等会护士该催我吃药了。”
“你――”符修隐约猜到他为什么会急性酒精中毒了,“原来如此,你们之间出问题了啊……”
“不管怎么说,自己身体自己珍重。我先走了。”
“以后别把我和他混一起说了,我和他从来就没有什么‘我们’。”
符修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僵直的脊背渐渐远去。他的语气里不乏决然,符修心叹,看来问题大了。符修转身,一个人影迅速罩下来。
广陵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贴得极近的脸,广陵瞳孔骤缩。
“好久不见。”陆羽笑着直起身,“你睡着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广陵因惊吓而一瞬停滞的呼吸恢复自然。陆羽见他不说话,也不觉得什么,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
“你看,已经春天了。”
“我们第一次相遇也是这样一个暖和的春天。那时我十岁,你十四岁。你在太阳底下把花环递给我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这一记就是十五年。”
广陵从床上坐起来:“你想说什么?”
陆羽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和我说话了。”
“我一直想不通――是从什么时候我们不再亲近?从什么时候你开始疏远我?你明明只有我,我也只有你,为什么?”
“是因为符修吗?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他哪里突出?皮相?性格?身份?还是对你的感情?你可别告诉我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就为了这么个人,你斩断了我们十五年的情谊。广陵,我当真心寒。”
广陵依旧一语不发。
陆羽似乎早有预料,也不气,从水果篮里拿了个橘子,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慢慢把皮剥开:“你猜,符修他现在在哪儿?”
广陵暴起:“陆羽!”
“看,只有这么说你才会给点反应。”
“你把他怎么样了?”
陆羽咂咂嘴:“你以前不都叫我阿羽么?为什么现在不叫了?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我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杀了――你信吗?”
他这么说就证明符修暂时还没事。广陵按捺心头暴怒,坐回床沿,又恢复古井不波的模样。
“你总是这样,他一有点风吹草动你就方寸大乱,对我却像一潭死水不起波澜。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有我爱你吗?!十五年!我爱了你十五年!还不够吗?!为什么你抛弃我选择了他?!哈,我知道了,因为他的身体么?因为他滋味好?还是因为他床――”
广陵给了他一拳。陆羽跳起来把橘子掷在墙上,果汁爆裂,他眼里也像有什么炸开了,燃起滔天大火。
“那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我坚守了十多年的东西一朝被他抢走,为什么?!你是我的!他符修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来跟你抢!你告诉我!”
“是啊十五年了!十五年你还不明白!你那是偏执不是爱!”
陆羽仰头大笑:“广陵,你这招还真够高明,把我这十五年的感情一语否定?哈哈、哈哈……偏执?我自己的心情我不知道吗?!你明明什么都不懂还摆出一副看透我的姿态,广陵,你没有心难道还当我没有吗?!”
“这就是你的自我催眠吗?!爱我?你对我和对待一团火有什么区别?你不在乎它是什么芯子,能燃多久,更不在乎它为谁而燃,你只要能取暖就好。你自顾自地打上自己的标签,倘若有谁来与你争抢,你又会毫不犹豫地踩熄它毁了它!”
“不是!”
“你不过是贪图我给你的那点关怀,你要独占,不允许任何人来夺走。”
“我说了不是!不是!”
“这十五年你长大了吗?不,你日复一日封闭在自我安慰制造出的假象里从不肯清醒!因为你怕你醒过来就失去了我,就再没人可以依靠,你又变成当年那个只会躲在墙角里哭的孩子!”
如同被戳中伤口的狮子,陆羽咆哮着操起桌上的水果刀抵在广陵颈间,眼睛血红,那红光中是无边恨意,嘴上却诡异地笑着:“我倒还不知道原来你也有这么能说的一面。你以为你几句话就能全盘推翻我这十五年来的光阴吗?!”
“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这就是你说的爱?你还不明白吗?――你恼怒的究竟是我的不承认,还是我打破了你的自我催眠要你看清自己这十五年来的偏执?!”
“你闭嘴!闭嘴!!”陆羽的怒吼从胸腔齐齐上涌冲破喉咙奔腾而出,仿佛混着数不尽的血泪。
“广陵!”符修推门而入见到的场景让他心惊。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替你抢回那把花环。”广陵语调里无悲无喜,他格开陆羽手臂,朝符修走去。符修着急地问他腰上的伤情有没有受影响、看他脖子被划破了没有。
僵直定格的陆羽突然弯腰笑起来,笑声由低沉破碎转向高亢绵长。他的最后一丝坚持、最后一道防线被摧毁了。他被扇了无数耳光终于从自我禁锢的梦里醒转,然而等待他的却不是新世界。他抬头的刹那符修看见他眼中的疯狂,与那时如出一辙。
“是啊。你当年要是没向我伸手该多好,我就不会有这十几年扭曲的生活了。怪只怪,往事无法重来。我这么多年过得像只丧家犬一样……看不到尽头,我也过够了。但是你,广陵……身为哥哥不该陪陪我吗?光顾着自己幸福把我撂在一边算什么?最后帮帮我吧广陵……和我一起下地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