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呼――呼――
隆冬的夜，窗外刮着呼啸的北方，沙石敲打着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
灯火通明的实验室里，一个身着实验服的少年趴在桌子上小憩，走进了就能发现，他睡得极不安稳，脸色一片嫣红，额头鬓角都是汗水，俊秀的眉毛紧紧皱着，睫毛在轻轻颤动，鼻翼一张一阖，下唇被他自己咬出一排血印。
好热……一种来自身体内部的空虚燥热正折磨着未满十八岁的少年，比起同龄人，他的机能器官发育得很晚，但也终于迎来了成熟的一天，身体在信息素的作用下，正在产生一个重要的变化。
“边宸……边宸！”
“嗯？”
少年在七嘴八舌的唤声中抬起头，汗水顺着脸颊淌了下去，划过线条稚嫩的下颚，滴进解开了一颗口子的衣领中。
叫醒少年的同学们重重的咽下一口唾液，其中一个开口问：“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我在等一组实验数据……”少年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
“你最近脸色很差，吃点夜宵吧！”
“是啊，可能是太累了吧！你们几个也不帮忙，就知道坐享其成！”接过同学们递过来的零食袋子，少年笑着调侃。
“哈哈，和边宸一个组，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五六个同学坐到少年旁边，开了几罐啤酒，一边吃喝一边嬉笑聊天。
少年也笑着，应和着，可是注意力却完全没办法集中，这几天他一直这样，精神恍惚，易困易倦，但睡眠质量又很差，而且体温偏高，肌肉酸痛，四肢无力，大量的流汗，口干舌燥……这些明显的症状，是任何一个发育期的Omega都应该了解的，更别提就读于生物系的少年。
但是，初中生理课会考的内容，发生在他自己身上时，他偏偏没有注意到。而他的家人都是Beta，同学师长都是Alpha，他没有同龄的Omega玩伴，没有过来人的Omega长辈，这件对每一个Omega都很重要的事，在他的成长期，阴差阳错的被所有人忽略了。
一群刚满二十岁的Alpha聚在一起，话题总是围绕着军事政治、体育运动、啤酒游戏以及……Omega。
平时，他们顾忌到少年的感受，聊天的时候都很有分寸，可是这个冬夜，话题渐渐有些失控。
“Beta女孩和Omega女孩外表看起来，差别不大嘛……比较起来，我更喜欢Omega男孩，清瘦单薄，骨头轻细，有种一碰就碎的感觉……”那位同学说着，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在他的脖子、手腕这些裸露出来的地方来回的看。
“边宸的个子，比一般的Beta男孩还要高呢……不过腰真的很细啊！”又一个同学感叹着，直勾勾的盯着少年的腰腹。
“你们有没有觉得……好热啊……空调开太高了……”有同学站了起来，将外衣脱掉，一边拽领口散热，一边盯着少年的脸，呼吸越发粗重。
“边宸，你身上好香啊……是什么味啊……”更有大胆的，直接凑到边宸身边，鼻子在他脖颈处来回嗅，炽热的呼吸直接喷洒在少年细嫩的肌肤上。
“我不舒服，我先回宿舍了！”
少年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站起来要走，可是一个同学也跟着起身，挡在了他的面前，更是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
“不许走！”
“你们冷静一点……”少年的手一抖，打翻了啤酒罐，金黄色的泡沫洒了一地，好像是打翻了帕朵拉的魔盒一般。
平时和他相处的很融洽，对他也很尊重的Alpha同学，受到信息素的影响，全部陷入疯狂，大学的实验室，变成了为欲望追逐的原始草原。
少年拼命挣扎着，躲进了实验桌下面的柜子里，身体蜷缩成一团，手指紧紧的抓住柜门。
他的全身都在颤抖，衣服已经被汗水彻底打湿，双腿紧紧的并拢，却没办法把身体内部那股汹涌而出的热潮压制回去。
初次发情就陷入了这样难堪的境地，柜子外面，同学们在大吼，在疯狂的撞门，Alpha信息素的味道从柜门的缝隙里源源不断渗入，让少年经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
他的理智与情欲在撕扯着，他一方面害怕同学们把柜门拆开，另一方面，却更怕自己主动打开门！
不知道坚持了多久，最后两条手臂都麻掉了，指甲断裂，手指上全是血，少年也没有松手，可是柜门被交配念头胜过一切的Alpha们整个拆掉了，好几只手伸了进来，将他拖出去。
在这一刻，少年不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而是一只处于发情期的无主雌兽，任何一个闻到气味的Alpha都可以肆意占有他，理所当然到不用负任何道义谴责和法律责任！
在浓郁的信息素的味道中，在粗重的喘息声中，少年发出绝望的求饶声，可是没有人理会他，一双双手在他身上抚摸，将他的衣服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少年的神智越发模糊，他无力抵抗生理本能，就要做出令自己这辈子都羞耻的事情的时候，一个同学打翻了燃烧中的酒精灯，点着了窗帘，引起了大火。
可笑的是，生命受到威胁，这帮沉浸在兽欲中的Alpha竟然毫无所察，幸好火光引来了学校的保安，强压水枪浇熄了熊熊烈火，也浇醒了一边压制着少年，一边互相厮打，争前恐后的同学们，阻止了这场差一点酿成大祸的灾难。
那件事情过后，少年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昏迷、高烧、呓语……一连串的症状让从军队请假回来照顾他的父母忧心不已，还特地请了心理医生，可是当少年退烧清醒后，却表现出了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说研究到了关键时刻吗？”少年反过来安慰父母：“我没事，那只是个意外，是我太大意了，你们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这是少年对父母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告诫！
绝对不要做一个被信息素操控的人！
不，被信息素控制，失去对自我的认识，失去对生命的尊重，失去对生活的追求，品行、努力、学识――全部都不再重要，“天性”二字取代了一切，卓悦的能力是信息素赋予的理所当然，高尚的地位是信息素奠定的理所当然，连爱情都是信息素驱使下的理所当然，那还有什么是人类本身该追求的？！
这样的人生，那简直不配称为人，与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更加努力，他不肯向基因低头，他创立了福音公司，立志研究出切实有效的发情期抑制剂，与其说是受了林小鹿发情失控的刺激，不如说是那样的林小鹿让他回忆起当初的自己。
然后……漫长的十年创业，他忙着实验研究，忙着经营公司，忙着和Alpha斗智斗勇，他的情感生活一片空白，偏偏在一年多以前，十九号闯了进来。
从表面和蔼内心阴暗，到表面沉静内心无措，边宸无法接受自己对十九号产生好感，甚至钻了牛角尖，偏激到为他注射信息素吞噬剂，这样的矛盾与不理智，顺藤摸瓜的话，其实也可以归纳到那件事情的后遗症上去。
所以说，风吹过湖面，涟漪虽然消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但又有谁知道，这微不足道的波涛，有没有毁了哪只小昆虫的美梦呢？
没想到时隔多年，类似的事情又再度发生，他已经超越了绝大部分的Alpha，他有能力完全主宰自己的人生，可是……噩梦怎么总是不放过他呢？
年少时的无能为力与现在的任人鱼肉，同学们扭曲的脸孔与绑匪淫邪的笑容，屈辱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只黑色的巨爪，将边宸捏在掌心，越收越紧，胸腔被压迫，他根本无法呼吸！
“救命……啊……”濒死的一刻，边宸呼唤的，依然是那个让他动了心，却不肯承认的人的名字：“十九号……救命……”
……
“小宸……小宸……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