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烈焰》西南片场第七十二镜准备，Action！”

景沅闭了眼，像是要把什么东西藏到那双永远黑白分明却格外阴郁的眼睛之下。片刻，他睁开了眼，露出了一个还未绽开就已消失的微笑。像是错觉，但许盛知道不是，他仅剩的意识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微笑。

他遇到这个少年后的唯一一个微笑。很快许盛就陷入昏迷。

景沅给他下了药，脑袋渐渐昏昏沉沉，浑身无力，他已经寸步难行。

这是个边境小村，房子还是古老的草房，外面大片大片的全是艳丽的罂粟花，在月光下泛出妖冶的蓝光。

许盛被身下湿冷的触觉唤回了点神志。身子晃晃荡荡在水中央，他一手撑在船板上，尝试了几次，始终难以翻过身来，似乎是怕他受饿，许盛迷迷糊糊中看到脑袋旁边有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这地方特产的鲜果。

许盛扯了下嘴角，露出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远处火光泛起，把静谧的湖畔映得如许盛家乡的元宵一样，街灯与河灯漂在湖面的样子该是和这火光四起的模样差不多，他曾经答应带那个少年去的场景还在眼前。

许盛在湖中央痛哭出声。

景沅点烟第四个焚烧点的时候被守夜人发现了。

人声狗声四起，这个夜注定不安宁。

景沅却完全没把热闹起来的状况放在心上。

他眼里似乎有一团火，还有两个焚烧点，但那都不是最重要的。

枪声响起的时候景沅应声倒下。远处的人操着当地的语言跑过来，没到景沅面前却被脚下的东西定住。

“有炸弹！”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景沅抹了把嘴角的血迹，肤色苍白的少年在月光下露出个狠厉的笑。

面前的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转身跑开。

最重要的，是那个老窝。

景沅没能在那地方提前埋下炸弹，一是有电网过于艰难，二是许盛并不允许他这么做。不过，许盛注定没办法拦住他，他的方法，太慢。

景沅在枯草堆里抿抿嘴，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个难得的表现情绪的动作。如果许盛在这里，他肯定会笑着问他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不过，他不在这里。

景沅点燃引线，迅速匍匐着往前面的吊脚楼爬去。

他在这地方生活十年，从没有接近过这栋房子百米以内。百米以内是电网包围的地方。

炸弹响起的时间是在十秒之后，他要在火光亮起之前匍匐到最近的吊脚楼下面，这个穷乡僻壤最大的发电场地。

十秒很快，景沅到达吊脚楼的时候，爆炸声和火光轰然炸开。

少年人面无表情，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空明了一瞬间，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燃起的烈。不过眨眼，少年灵活的消失在黑暗中。

中间的场景导演留白了。

画面定格在巨大的轰鸣和冲天的火焰里。

少年人空明而略带留念的表情是景沅最后的一幕。

片场响起霹雳啪里的掌声，不是杀青，纯粹是为凌可最后的表现鼓掌。

安季跟凌可拍了个掌，导演也说了句不错。

凌可扒拉自己身上的碎草，衣服上还黏满了假血，一边拿杜蘅递过来的湿毛巾，一边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

凌可基本算是收工了，导演和剧组人员还要补拍几个空镜头。

凌可看了一路都没看到名曰来探班的人，本以为再车上，结果开了车门依然没见到人影，不免失落起来。

“夏慎呢？”

凌可换了衣服下来，杜蘅正在拿着手机在车旁边拍照。

“刚才还在那边呢，人呢？”杜蘅往剧组那边看了眼，明明湿毛巾还是夏慎给她的，怎么眨眼就没看到人影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

凌可点点头，要了自己手机过来。这地方经常连信号都没有，凌可祈祷这一刻起码得给他个收工的福利。

电话拨通的很快就被接起来。

夏慎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凌可转了个方向往河边走去。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的演技炸裂？”

凌可N瑟的到河边跟夏慎并肩站在一起。

夏慎转过头，伸手把凌可耳边沾到的红色液体擦掉，盯着那双比高清摄像机镜头下更清澈透明的眼睛。

凌可被盯得惶恐，眨眨眼没敢说话。

夏慎一笑，摸了把凌可被风吹起的头发。

“你演的很好。”

凌可长吁口气，没继续N瑟。

你演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夏慎望向河水中央的小舟，希望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随风而逝随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