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唐玄宗

明非染奉诏入宫，身上还带着唐玄宗特地赐下的令牌，自然一路畅通无阻。御书房外，身长玉立的银发青年站在门外静候通报，心中却并不平静。毕竟，里头坐着的那个人身份委实有些特殊。

高力士走出御书房冲他微微拱手，“请进吧，小公子，陛下正在等您。”

能在此时守在外头的侍卫皆是玄宗的心腹，见高力士这位陛下眼前的大红人待这银发青年甚是礼遇，虽面上不显，然心中都极为吃惊，暗自思忖此人究竟是何来头？

“高公公客气了。”冷静的施以回礼，银发青年在高力士的注视下一脸淡然的走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此刻除了明非染之外，竟只有玄宗一人。

身着皇袍的年迈帝王睁开眼，仔细端详着不远处神色淡漠姿容宛如世外之人的银发青年，心情略微复杂。他便是他从未见过的幼子，这二十多年来他虽从暗卫的汇报中对他的经历有所了解，但今日却是他们父子二人初次相见。

“草民叩见陛下。”单膝跪下，明非染淡漠的垂下了眼眸，并未试图去看上首的帝王。

“起来吧。”玄宗凝视着自己第一次见到的幼子，对他感官极佳，看起来倒是比暗卫所描述的要更为出众。

“谢陛下。”起身的动作十分干脆，没有半点迟疑，然而那双眼眸却依旧未曾抬起。出于本心，明非染其实并不想与他相见。这个人的心思太过深沉难测，既然当初脱离了这金丝笼，他便不愿再重新与这皇宫牵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们还是见面了。

“明、非、染……这个名字倒是取得不错，很适合你。”唐玄宗沉吟了片刻，缓缓扬眉道，“想必你也在疑惑朕为何会突然召你一个陌生人入宫。”

银发青年沉默不语，唐玄宗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你来之前，纯阳真人可有告知了你的身世？”

“……是。”抿了抿唇，银发青年低声应道。

“你身为皇子，却自幼被遗弃在纯阳，得知身世后，你可曾怨恨过？”唐玄宗紧紧盯着他的面容沉声问道。

“并无。”他答得很快，因为他的确对此毫无怨恨，甚至是心怀感激的。

“对草民而言，纯阳便是此生归宿。江湖生活或许有些惊险，但如此才更为有趣。这些年的经历令草民得到了许多，已然知足。”明非染一口一个草民之称，显然是不愿意承认另一个身份。

知足者常乐。

唐玄宗心中不知是满意还是该叹息，这孩子半点野心也无，从里到外，他与这皇室当真格格不入。

视线一转，落到了银发青年腰间的玉笛上，玉身清透细腻，尾部天然生出几瓣落梅般鲜艳的红印，经由巧手雕琢后更加栩栩如生。

“那支玉笛，是你母妃生前最爱之物。我将它留在身边已久，直到你及冠后，便着人送去纯阳予你。当初她决定将你送走，是为了保护你。你生来发眸有异，而她身体孱弱怕自己护不住你，故而拼尽全力将你送出了宫。”

唐玄宗浑浊的眼底流露出一抹怀念之色，“这是她最后的愿望，朕便帮了她一把。皇室中，再无旁人知晓你的身世，都只以为当年她诞下了一名死婴，母子皆亡。朕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并非是她不要你，而是她做了自己所能为你提供的最佳选择。”

明非染抬手轻抚着腰间的玉笛，这是当年他及冠时师祖吕洞宾忽然遣人送回的礼物。今日方才得知，此物原来是他母亲最心爱的遗物。

虽年岁久远，可他还记得当初睁开眼的那一刻，那张略有些模糊的，带着一丝温柔慈爱的憔悴面容。

美丽，却也枯败。

她本不该死得如此之年轻，然而，她死了，死在了自己最美的年华。那位惊才绝艳的女子用她的死亡，在唐玄宗心上划下一道深刻的痕迹，为幼子挣得了那位帝王的些许怜惜与愧疚。

人死如灯灭，过往对她的一切不满都随着她的死亡烟消云散。对于她留下的那个银发蓝眸的孩子，唐玄宗虽然遂了她的意愿将他送走，却也不由得分出些心神来关注一番。

唐玄宗儿子不少，可是对他而言最特殊的，或许就是这个明面上早已死去实则一出生便被送往纯阳的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