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温温
之一神经病
今天呢,我干了如下的事情,首先呢,我喝了一纸盒大红枣酸奶,整整一盒哦,倒在新买的瓷碗里,餐厅的窗帘开了一半,阳光从间隙里透进房间,是斜斜的柱子的形状。之后呢,我看了部电影,玛丽和马克思,黏土动画,这已经是我第三十六次看了。阿斯伯格综合征,感觉和孤独症很相似的,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无法辨别别人脸上的表情。
温温有个自己的博客,叫“镜子里”。她隔三岔五会登上来写一些除了对她自己对任何人而言都无意义无价值的鸡零狗碎的小文章。访者寥寥,甚至可说是几乎完全没有。有好些博文的点击率甚至只有“1”。
但温温喜欢这样。这是她一个人的游戏,其中的乐趣就好像穿了一双特别舒适的拖鞋,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
吕诚没见过像温温这样的家伙,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只好在心里笼统地给她按个“神经病”的称谓。
因为坐前后排,所以吕诚一眼就看到温温竟然从书包里拽出一只拖鞋,很新,像是从来没有穿过,面料和鞋底看上去都很软,颜色是嗲嗲的橡皮红,别的同学都在专心致志地听讲的时候,她一直在抚摸那只拖鞋,好像那是一只小猫似的。
最后她干脆从书包里拽出另外一只拖鞋,然后一手套一个,两只手相抵着摆在书桌抽屉里,就这样一直坐到下课。
所以,说她是个神经病,一点都没有冤枉她吧?
之二兔子
吕诚非常讨厌温温,第一次见到就讨厌。
动物造型的发箍,花格子拼布衬衫,装扮幼稚得像个小学生。声音又轻又小,莫名地叫吕诚联想起兔子,如果兔子会说话的话,应该就是这样的声音了。
“我叫温温。”
走到讲台上这样自我介绍。
“什么温?瘟疫的瘟呀?”自认为很有幽默感的某个男生促狭地问。
“不是呀,是温和的温。”温温仍是笑吟吟的,一点都没有生气。
“另一个温呢?”
“温暖的温。”眼睛笑得弯弯,即使接下来又被人取笑原来是DOUBLE温呀,仍旧这么笑着。
所以在那个初秋的夜晚,当吕诚用自来水笔敲了敲温温的肩膀,她转过身时脸上挂着仍是那样一副幼童式的毫不设防的笑容。
吕诚发现温温的作业本上空了两道题目。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坐在她后一排的吕诚早就发现温温很少会把作业从头到尾地写完。
“不会做么?”吕诚压低声音问。
“只要不漏做太多,老师不会管的。”温温答非所问。
他们这所重点高中,确实一直都是奉行“放养”的政策。
自习课余下的时间,吕诚看见温温一直在桌子下对她的手指,食指对食指,中指对中指,闷不吭声玩得不亦乐乎,吕诚越看越火大,其实他是准备帮温温把那两道题做完的,如果她说不会做,他一定会帮她的。可是她的言下之意却好像是,她并不是不会做,她只是不想做。
看完温温那篇关于她如何度过她的周末的流水账簿文后,吕诚忽然很想把这个懒到骨子里的家伙揪到面前然后用力掐死她。一整天都在玩呀!温习功课什么的她连想都没想过。如此的不用功,温温的成绩却并不差,虽然不能名列前茅,但始终都是中上。
吕诚越想越咬牙切齿,虽然说身为年级第一的他真的没必要去嫉妒这样一个女生,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像温温这种懒法,成绩倒数第一才算恰如其分吧。
上帝真的待她太宽厚了!
第二天上学,温温戴了一个糖果色的发箍,上面缀满亮晶晶的扣子,令人莫名地想起彩虹。上课的时候戴这种东西,很容易分散别人的注意力的,真是讨厌透了。一整个上午,吕诚的视线都会情不自禁地被那亮晶晶的甜美的光点吸引过去,他不止一次想用力踹温温的凳子,然后恶狠狠地警告她不要再戴这种傻兮兮的玩意了。
快放学的时候,吕诚终于拍了一下温温的肩膀。
温温笑眯眯地望着吕诚,等他说话。
“你……你发箍上的东西好像掉了一个。”
温温急忙摘下发箍一看,果然,少了一粒彩色扣子。
在温温四下探看试图找寻那颗扣子的时候,吕诚也顺便帮她看了看。靠近他课桌的地面上有什么一闪一闪的,那一刻,吕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轻轻地把脚挪过去,然后盖住了那粒小扣子。
“不知掉哪里去了,唉。”温温有点遗憾地把发箍又戴回头上。
吕诚悄悄地拣起了那枚扣子,然后迅速塞进口袋。
后来,这粒扣子竟然就在吕诚的外套口袋里安了家,他甚至在每次脱下外套换洗时都能记得要先把这粒扣子取出来,换进新外套的衣兜里。
之三独狼
温温觉得坐在自己后排的那个名叫吕诚的超级优秀的男生可能并不太喜欢自己,倒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特殊,而是吕诚貌似谁都不喜欢。
他冰冷强大并且充满排斥感。
温温觉得他有些像独狼,因为只有最厉害最有能力的狼才敢脱离狼群独自遨游荒野呀。
不过呢,开学到现在,吕诚待她倒还算客气,寥寥无几的数次交谈中,他倒是没有向她露出过凶神恶煞的模样。
温温的念头刚转到这里,她身后就传来一道暴喝,“喂!”,然后她整个人像被一个巨大的吸尘器吸了一样猛地向后缩去。
一辆因为温温胡思乱想而没有留意到的小轿车疾驰而过。
“看路呀。”吕诚放开揪住温温后衣领的手。
温温傻愣愣地看着吕诚,过了片刻忽然说,“哇,你力气好大。”
她并不算矮小,他竟然单手就能把她提起来?
吕诚也诧异地望着温温,她刚差点被车撞上了,她不该慨叹一下诸如“吓死了”“天啦”之类的?竟然第一时间关注他力气大不大这种问题?真是神经病到了一定的程度。
吕诚心里想说,这种人还是和她保持距离比较稳妥。
“上来,我送你一段。”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脱口却说出这句。
温温一点都不矜持,马上答应,跳上自行车后座,老实不客气地抓住吕诚的校服外套,刚刚那辆贴着脚尖开过的汽车确实吓得她有点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