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可疑男子
<div>2020年秋,江滨市。
今年国庆和中秋凑到了一块,加上人们被病毒堵在家里大半年,八天的双节长假,来江滨游玩的外地人挤爆了江滨的大小旅游景点,尤师傅这几天生意火爆,从早到晚,他的出租车上一直没有断过客人。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劳累了一天的尤师傅正想回家歇息,车子行过宁安区的一个高档别墅区门口时,一个牵着孩子的男人向他招手,尤师傅本想拒载,但出于职业习惯,他还是将车停在了男人身边。
待男人上了车,尤师傅才看清,车上的男人年约五十五六岁,穿着件浅色夹克,他面容严肃刻板,双眼在尤师傅脸上扫过时,尤师傅心里忽地一凛。男人如鹰般的眼神,不仅能洞穿人心,还有黑老大一般凌驾与众人之上的霸气。尤师傅开了二十多年出租车,可谓阅人无数,他隐隐觉得,这个男人绝非良善之辈。
“去市中心。”这是男人上车后的第一句话。
尤师傅应了一声,他按下计程器,挂上档,出租车在流光溢彩、挂满红灯笼和国旗的街道上,往江滨最繁华的闹市——老桥口驶去。
趁这功夫,尤师傅通过车内后视镜,悄悄打量着车后的男人和孩子。男人冷峻严肃,目光犀利,透着一股狠劲。男子身边的孩子却很可爱,男孩约两岁大小,圆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脸上总是挂着俏皮的笑容,手脚动个不停。不过这个男人倒挺规矩,坐到后座上后,主动系上了安全带,这让尤师傅颇感意外。
“爷爷,还有多久才到老街口啊?”孩子奶声奶气地问,声音中透出些许的港台腔。
“爸爸,不是爷爷。”男子冲男孩瞪着眼。
“不,你就是爷爷,老爷爷,不是爸爸。”男孩噘着小嘴,不满道。
尤师傅心里一惊,疑窦顿生:爸爸?爷爷?看这男人的年龄,应该往六十上数了,可孩子只有两岁左右,可他却让孩子叫他爸爸?
“以后你要是再叫爷爷,爸爸可就不喜欢你了!”男人虽然操着普通话,但话里夹杂的是江滨方言。
尤师傅不露声色,侧耳倾听。
从身上洗得干干净净的高档童装,到酷酷的发型,尤师傅一看就知道,这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让男孩喊爸爸的男人,穿着虽然整洁得体,却很廉价。
“莫不是……”尤师傅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几年前,一名人贩子抱着一个小女孩上了他的车,他正是从两人口音和衣着上发现了猫腻,他直接将车子开进了派出所,人贩子终于束手就擒。为此,尤师傅不仅被评为那一年度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孩子的家人还硬是塞给他两万元红包。
“难道,这个鹰眼男子是个人贩子?”尤师傅心跳快了起来。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尤师傅大吃一惊。
男孩故意压低声音说:“爷爷,那天我看到妈妈拿着刀子在死人肚子上割,好怕人!”
“胡闹,谁让你进去的……”男人还没说完,尤师傅狠狠踩下了刹车踏板,“嘎”的一声尖叫,出租车在马路上摇摇摆摆,最终停在了路边。
尤师傅慌忙跳下车,他抓过车门上的一只大得有些夸张的手电筒,来到车后,比汽车大灯还亮的手电光照着车内的男人和孩子:“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男人和孩子被强光照得睁不开眼,男人用手遮着眼睛,冲尤师傅说了句:“你刚才撞到东西了,快看看,是不是撞到人了?”
尤师傅大惊,他抬眼向车后看去,在几十米外的路面上,躺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尤师傅心慌慌地往前走了十几米,在手电强光照射下,他终于看清,躺在地上的是只流浪狗。
尤师傅松了一口气,心里叫了声“晦气”,他低下头,查看了一下轮胎,才上了车。车子打着火,继续沿着街道往老桥口驶去。
男孩抽了抽鼻子,对身边的男人道:“爸爸,不对,爷爷,血,有血。”
男人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在尤师傅身上扫了一眼,便说:“你身上沾上狗血了!”
“不会吧?”尤师傅伸出右手,在白色的衬衣上摸了一会,终于摸到了粘粘的东西,他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大惊:“真倒霉,可能衣服刚才蹭到了轮胎,过会回家我就洗掉。”
男孩并不关心尤师傅的身上是否沾上了血,他对尤师傅的那只特大号手电筒感起了兴趣:“爷爷,我也要买一个。”
“叫爸爸,就给你买。”男人说。
“爸爸爸爸,我爱你!”男孩甜甜奶奶的嗓音传到了尤师傅的耳中。
“在哪买的?”男人惜字如金,不愿多说一个字。
“哦,这是前些日子从网上买的,199块钱,号称史上最亮的手电筒。”尤师傅说完,依然想起男孩刚才的话:尸体……
这孩子见到尸体!他妈妈还拿刀子在尸体上割?
想到这,尤师傅心里又慌乱起来。他无法想明白,除了母夜叉孙二娘,还有哪个女人会做出这种事……而且孩子的爷爷?不,这个人贩子为什么对孩子的这句话见怪不怪?
晚9时50分,江滨圣母妇科医院。
圣母妇科医院是家民营医院,医院共有四层楼,因是双节,医院早就下了班,仅在四楼东边的几扇窗口,厚重的窗帘下方还隐隐透出灯光。
四楼东边是手术室,此时手术室的台子上,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女孩面色惨白,瘦俏的脸庞和短发早已经被汗水湿透,她下身赤裸,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在忙碌着,各式各样的不锈钢器械在他手中叮当作响。
“我,我要回家……”女孩有气无力地说。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抬头看了看女孩,他也是满脸大汗,不过他的声音倒是镇定,也挺温和:“别担心,一会就好了。”
女孩头下的枕巾已经被汗水濡湿,她闭起漂亮的大眼睛,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巨痛。
今天的手术似乎并不顺利,男人忙乎了老半天,终于拿着针筒来到显微镜旁,他将针筒里的液体放在显微镜下查看了好一会,摇了摇头,又来到女孩身下。
又一阵叮叮当当的器械声响过,女孩忽然抽搐起来,好一会,她才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哀求声:“医生,我,我快要死了!”
“忍着点,快了快了。”医生安慰女孩。
医生又忙碌了好一会,他再次拿着针筒来到了显微镜旁,在察看了针筒里抽出来的液体后,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喃喃道:“好了,结束了。”
然而正当男人走向女孩,试图将女孩扶起来时,忽然感觉不对劲,他轻轻推了推女孩,女孩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又推了推,女孩依然无声无息……
男人脑子忽然“嗡”的一声,他急忙试了试女孩的鼻息,又伸出食指中指在女孩的颈动脉上探了一会,吓得一屁股瘫倒在手术台边……
出租车开到老桥口派出所门前时,尤师傅一个急刹,车子停在了值班室门外。还没等车内的男人反应过来,尤师傅跳下出租车,还按了下遥控器,车门“卟”的一声锁上了。
车内的男人黑起了脸,他想弄开车门,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一分钟后,尤师傅带着一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出现在车门旁。民警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拿着尤师傅的特大号手电,向车内的男人和孩子照了一会,厉声说:“下来,例行检查。”
男人只好抱着孩子下了车。
进了值班室,民警让男人抱着孩子坐在他对面,尤师傅则堵着大门,防止男人逃跑。
民警问:“你是孩子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