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阿朕了

容朕将脸深埋在弯曲的膝盖里蜷缩成一个句点，瑟瑟发抖。

高成看着眼前的容朕，简直就像十三岁那年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情形一模一样。而容朕对他的态度发生变化，也正是在经历了那件事情之后。

高成是个私生子，母亲为了嫁给一个有钱的老头，就把他这个拖油瓶扔给了从小就很疼爱他的小姨，也就是容朕的母亲慕槿之抚养。

高成第一次见到容朕，是在他六岁那年的夏天。当时，四岁的容朕正坐在别墅花园里玩积木，小小的身躯上套了一件纯白色的背心，牛奶般嫩白的小脸上，那双犹如宝石般明亮的大眼睛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简直比精灵国的小王子还要可爱迷人。高成紧紧攥着慕槿之的手，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小容朕入迷了。

“阿朕，这是高成，是你的哥哥噢，以后高成哥哥天天陪你一起玩，好不好啊？”慕槿之露出慈蔼的笑容，将高成和容朕的手握在一起。

容朕的手软软的、滑滑的，高成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感受着容朕的小手在他手心里轻轻的蠕动着。

“你会玩积木吗？”容朕抬起那双明亮泛光的眸子充满期待的望着高成，高成心里咯噔了一下，笨拙的摇了摇头。

“那你会拼图吗？”容朕又问。

高成的头埋得更低了，摇头的动作也变得僵硬无比。

“那你会什么？”容朕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期待，高成连摇头都不敢了。

“哼……什么都不会的笨蛋，我才不要跟你一起玩呢。”容朕用力甩开高成的手，眸子里的光芒完全熄灭后，生气的跑开了。

慕槿之一边叫着“阿朕回来跟哥哥道歉”一边追走他走开了。高成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脑子里反复想着“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笨蛋，所以阿朕才不喜欢他，才不跟他玩”这样的话。

去到小姨家没几天后，高成就发现容朕特别的聪明，智力好，学东西快，并且对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而他，却什么都不会。因此，他从来不敢主动靠近容朕，更不敢开口跟他讲话。只有等到容朕需要他的时候，冲他笑一笑，挥一挥手，他才会很开心的跑过去，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心甘情愿的听他指挥。

“把积木按颜色和形状分好。”

“把蓝色和紫色的蜡笔拿给我。”

“再去替我打一桶水来。”

“……”

每当高成把容朕交待的任务认真完成后，他的心里就会被幸福感和成就感塞得满满的，因为他并不是什么都不会，他可以把阿朕交待的事一一做好。

阿朕的水彩画受到了老师的表扬，他就开始认真学习画画，哪怕他一点绘画天份都没有，常常把粉红色和梅红色傻傻的分不清楚。

阿朕喜欢踢球，他就强迫自己也去爱上足球，这样的话，他就有足够的理由跟在他身后，一次又一次的钻进各种角落替他捡球了。

为了学会游泳，他差点把自己淹死；为了学会溜冰，他常常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他属于那种天生文静，极度缺乏运动细胞的人，但只要能追上阿朕的步伐，他通通都会去做。

“为什么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没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吗？”

每当容朕生气的冲高成抱怨时，高成总是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他好想告诉容朕，只要是他喜欢做的事，他通通都喜欢，他通通都会去做，可是他不敢。

虽然容朕比高成小两岁，但他俩只要往那一站，别人都会以为容朕是年纪比较大的那个。因为无论是身高、语言组织能力或是学习能力，高成都远不及他。因此，小学六年，慕槿之都特意拜托老师将他俩安排在同一个班级，因为除了学习上可以互相帮助而外，最重要的一点，高成那种软弱、只知道服从的性格一直都是她的心中忧患。

果然，容朕将那种不言而喻的责任完成的很好。虽然，他常常都是以大呼小叫的方式替高成讲完一道数学题，又总是以老大的姿态指挥高成干这干那，但那六年里，也从来没有人敢去找高成的麻烦。

随着时间的推移，容朕的嚣张、霸道带给高成的不再是畏惧，而是安心。虽然容朕对他总是凶巴巴的，从来都不对他笑，但高成却觉得很幸福，因为躲在容朕身后，他觉得自己是被他保护着的。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升入初中前的那个暑假，也就是沈星车祸去世之前。在那之后，容朕变了，对他的态度也变了，一切都变了。

当时，容朕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和任何人交流，高成对着墙壁将自己弄得头破血流。为什么那天他不一起跟着去，如果他去了，他一定会看好阿朕的，这样的话，悲剧就不会发生了，阿朕……也不会把自己当成罪人一样的折磨自己了。如果可以，他愿意代替他承受所有的痛苦，只要能让阿朕好起来，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终于，那一天到来了，他看到容朕捧着一个小男孩的照片走出了小黑屋。他开心的跑过来拉着自己的手说，他要供一个小弟弟念书，要让他变得和自己一样聪明。这是容朕第一次主动拉他的手，因为一个活在照片里的人。当容朕的手指从他手心里划过的时候，他就知道，容朕再也不会去拉他的手了，就像六岁那年，容朕用力甩开他，就再也没有去牵过他的手一样。

那次以后，他所认识的容朕就彻底变了，变得不再对他大呼小叫，不再让他跟在自己身后，不再让他为自己做任何事；他会对他笑，会对他说谢谢，说抱歉……就这样，容朕从一个对他大呼小叫时让他觉得幸福的蛮横者，变成了一个对他谦逊有礼时反而让他体会到什么叫痛苦的“伪哥哥”。因为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他了。

自幼娇生惯养的容朕，居然开始学做饭，学做家务；天生好动，在房间里超过半小时就会急躁发狂的容朕，居然会莫名其妙的对着窗户发上一整天的呆。

那个从小一看到文字就会犯困的容朕，居然会捧着小学生的作文看得津津有味。

那个向来高冷、霸道的容朕，居然会对着空气莫名的傻笑。

容朕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他永远也追不上他了。

照片里的那个小男孩是谁？他叫什么名字，他在哪里，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他会来到阿朕身边吗？高成反反复复的问着自己。终于有一天，他见到了那个让容朕朝思暮想的人。

他叫阳光明，他现在高中毕业了，他长得很好看，他笑起来很迷人，他的身上透着一股天真无邪的孩子气，他和自己很聊得来，他……就是那个让阿朕喜欢得无法自拔的人。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阿朕喜欢的东西，自己就会喜欢。所以，他向这位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伸出了热情的双手，他邀请他住在自己家里，他陪他吃饭、聊天，像大哥哥一样的照顾着他。

他听见他说、他讨厌容朕的时候，他莫名觉得开心，可是当他听见他说容朕的坏话时，他又急着向他解释容朕的为人。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光明和容朕在办公室里的相处模式，当他知道容朕只是稍稍碰了光明的肩膀并没有做出其他亲密的举动时，他的心瞬间就变得暖暖的；当他知道容朕把光明带到身边，只是为了以试用期工作表现优秀为由资助他念大学时，他开心得简直快发疯了。

可是后来，他看到容朕让阳光明搬进只有两位大叔的员工宿舍，并借“变态boss”为由让他不用处理那些繁杂的事务，而只是做着那种替他找找小说，读读漫画的轻松工作；他看到容朕吩咐洪叔加的菜都是光明喜欢吃的；他看到容朕为了讨好光明的同学陆虎，就特意吩咐他订购陆虎家乡的水果派送给员工……终于，他看到容朕对光明告白了。

试用期结束，光明在办公室里等他的时候，他借故拖延，他幻想着，如果钥匙晚一点交到光明手中的话，会不会发生其他的变故，譬如光明觉得自己过不了试用期而选择悄悄逃走，那他，是不是还有一点点希望呢。可他等来的，却是光明强忍着泪水也要念大学的坚持与执着。

那天晚上，他知道容朕会对光明做什么，他发疯一样的大笑着，笑着笑着……哭得撕心裂肺。第二天，他还是忍不住抱着那不堪一击的希望去向光明证实他和容朕有没有做。光明一直否认，他的心立刻变得暖暖的，可是当容朕突然出现，斩钉截铁的告诉他，光明奉献出了他宝贵的第一次后，他的心瞬间跌入谷底，摔得支离破碎。

紧接着，光明顺利进入大学了，还报名参加了“校园歌手大赛”。初赛那天，明明已经为妹妹的事操心伤神的容朕，竟然特意从美国飞回来，还特意拜托自己帮他完成那种制造浪漫惊喜的戏码。再一次，他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哭得撕心裂肺。

没错，只要是容朕喜欢做的事，他就会强迫自己去喜欢。所以，每场比赛他都带上飞飞、美琪他们去给光明加油。他把自己伪装得很好，他的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他看到容朕幸福的搂着光明，忘情的亲吻他，他紧咬着牙，痴痴的看着，泪水模糊视线的时候，他用苦涩的笑容告诉自己，他只是太感动了。

一次、两次、无数次的自欺欺负人后，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再喜欢光明了，就算他是容朕最喜欢、最在乎的，他也没办法再继续喜欢他了。

“真心话大冒险……”这真是一个棒极了的游戏，他迫不及待的向光明探寻他对容朕的感情，当他听到光明说对容朕只是喜欢的时候，那颗早已破灭的心瞬间又跳动了起来；当容朕罚他和在场的一位同性接吻十秒时，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吻住容朕的双唇，跟他说，这件事……他已经忍得快要发疯了。可是他不敢，就像小时候他永远不敢主动靠近容朕一样，他害怕惹他生气，他就再也不理他了。

从小到大，容朕喜欢的东西，他总是遥远的望着，小心翼翼的守护着，绝对不会伸手去碰。可是这次，他真的不想再忍耐了，对于自己的软弱，他真的受够了。

于是，他决定对容朕最在乎的东西出手，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自己吻了光明后，会不会被容朕揍得头破血流。果然，容朕的东西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去碰，如果他小时候就大胆的去碰了的话，他应该早就被容朕赶出家门了，庆幸的是他没有，所以他才可以像现在这样默默的陪伴在他身后。

“阿朕……”高成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手指在半空中停留许久后才轻轻的落到他肩上。

“母亲保护孩子，是一种天性，沈阿姨冲上去抱住你，那是出自一种本能，谁也没有办法控制。光明他……不会怪你、更不会恨你的……”高成的掌心在容朕肩上胆怯的移动着，“阿朕……你为光明所做的已经够多了，感情不能强求，你没有必要因为那份愧疚而强迫自己去喜欢他、去爱他啊，你这样做，光明是不会感受到幸福的。”

“是……我对光明的确是充满了愧疚……”容朕慢慢抬起头，声音颤抖着：“可是，我对他的感情是真的，我真的……好爱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