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家漏雨了 - 幸会,在下白无常 - 海派蜡烛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第一章 作者家漏雨了

我厌憎着海涛声。

那种据说层层叠叠,永不止息,从遥远的彼方,从意识逐渐远离的地方,持续不断甚至可以说是固执的响起的隆隆声,简直是自以为是到了让人讨厌的地步。

那声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又是怎样形成的?到底是什么在作响?发出海涛声的到底是风还是水?或是其他不知道什么东西?说不定在海的那端有一头荒洪巨兽在打盹也说不定呢……无论怎么思考也没有答案,神秘而又意味深长的毫无意义,令人一想起就心情烦躁,丝毫无法安心。

虽然说厌憎着海涛声,我却从未见过海。

一直在远离海的地方长大生活,将来也许也会在此嫁人生子,说不定一生也无法到“海”这种东西,就连第一次知道到“海”的存在,是从来这里游学的士子嘴里听到的。对方是父亲故友的弟子,为了增长见闻才来到这个遥远的边疆之地,那广博的学识和出色的口才令父亲和叔父们赞叹不已。

其实这种固步自封的边陲小镇有什么好游学的呢?被发配到这里任职的父亲可以说是毫无仕途可言了,那副把繁华帝都来的学子当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不放的样子真可谓是难看之极。

就算是和对方高谈阔论,也无法掩盖父亲已经被排除出最核心的圈子的事实。关于“海”的言论,便是从父亲和对方的一次清谈中听到的。

即使那名学子把“海”描绘的无比壮丽,我还是在听到的那一刻,便决定讨厌这种东西。

这个镇子是没有海的,除了一条环绕全镇的护城河以外丝毫看不到多余的水聚集在一起,但是据说在更北极冷的地方便能看到海,上面终年漂浮着万古不化的冰层,甚至于,那名学子说,我们脚下的土地乃至于整个国都是在海的包围下。

知晓这一点之后,对海的厌恶之情更甚。

我一直在想,海究竟是从哪里到哪里呢?

要是真像那个学子所描述的那样辽阔无边,无边无际,那是多么的可笑啊,天地方有尽头,海却无边,那海岂不是比天地还要伟岸?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那海的主体又是什么呢?是海里的水?还是最底层的泥沙?

光是这个就没有个准。

如果仅仅浸泡在水中的土地也算是海的话,那么海浪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又算什么?

从遥远的彼方无限接近,又在到达的一瞬拂袖而去,海浪就是这么令人想想就讨厌的东西,毫不休止的来来去去,吞没了土地再退回去,这样说来,海不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扩张、缩减自己的领地么?简直就像巨兽的口水一般贪婪的舔舐着垂涎的血肉,恶心的丑态好像就在眼前。

那么像巨兽的口水一样的海水又算是怎么回事呢?无论怎么修饰也不过是普通的、透明的水而已,与平常洗漱饮用的水看起来别无二致,与护城河里常年流淌的河水也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差别。可是这样的海水,却被形容成孔雀蓝一般,孔雀蓝色的珠宝首饰和衣饰鞋袜,都美丽华贵非常,但是一想到被这么形容的是水时,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腻味。

对于这样的海水,我只能想到陈放过久的水缸或是无人打理的池塘,那滑腻而恶心的苔草漂浮在水面,散发着令人不快的气味。

一想到整片水域都是如此,打从心底泛上来的厌恶之情便怎么也止不住。

本来,就像是下雨天水洼里积水了一样,海也同样没有什么可稀奇的,但是通过色泽这种强烈的方式彰显自己的存在,简直就是张狂到了不知所谓的地步。仅仅是水的聚集,却因为量的原因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哗众取宠的可笑。

这世上竟然有双脚无法探底直入的深海,我至今无法想象。不……不仅如此,这世上竟然存在着比我身高还高百倍千倍的海,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恶劣的笑话。

诚然,家中的水塘就深过我的高度,但是只要学会凫水,想要探底轻而易举,就算是更深的护城河也是如此。可那学子却说,海的深度跟它的宽广一样是无法估计的。

匪夷所思到令人憎恶。

这种无边无际到没有尽头,也无法探知深度的东西竟然包裹着脚下踏实的土地,一想到被这种虚幻到可怕的东西所包围,心情就烦躁不已。

但是,在这种可怕的东西里竟然还有活物存在,那学子口中鲜美的海鱼、拳头大小的南珠、绮丽的珊瑚,都是即使在如此偏远的小镇里也听说过的宝物,只不过在平日交好的姐妹口中,那是只有贵人才得享用的富贵荣华。

如此丑陋到恶心的东西中竟然孕育着美丽至极的宝物,活像是在讽刺。就算是家中最风光的时候,我也从未见过这些彰显富贵的物品,如今想来,竟然感觉就像从巨兽口中抠出的残渣一样令人作呕。

也许是因为最近总是纠结在海的问题上,我夜晚总是无法入眠,仿佛那烦人的海涛声一遍遍在耳边回响,无法之下,只能努力入眠。

于是,我做了一个梦。

我漂浮于海面之上,身下是浑浊到粘腻的蓝绿色海水。

拔步床和锦被在海水的侵蚀下逐渐溶解,我慢慢、慢慢的沉入海中。在昏暗而浑浊的世界里,奇异可怖如鬼魅般的黑影在身边游荡,粘稠的海水通过耳朵、鼻子和嘴巴浸入身体,不快乃至厌恶的感觉浮上心头。

呼吸渐渐变得困难无比。

挥动手脚试图挣扎,却碰到任何物体,手挥出,落空,脚踢出,落空,整个身体无法遏制的逐渐下沉,沉入最底层的黑暗之中。

粘稠的海水缠绕着我,以至于开始将身上的血肉剥离。

早就被海水浸泡到皱巴巴的皮肉,逐渐破碎,一块,又一块,从身体上裂开,落入不见底的深渊之中,血液缓缓渗出,在海中溶解不见。

没有痛感,连思考也被阻隔,迟钝的感观甚至有些恍恍惚惚。

最终,身上只剩下一副惨白的骨架,那原本属于我的身体血肉,逐步抛弃了我,在浊水中缓缓变形,越离越远。

奇怪的是,只剩下骨头的我虽然变轻了,却丝毫没有上浮的迹象,仍是继续下沉,沉到那放佛永世沉沦的黑暗里。

我想要放生尖叫,却只能发出骨骼嘎嘎的响声。

渐渐的,被海水侵蚀的骨架也终于分离,颈骨飘散而去,接下来是躯干和四肢,被海水洗刷的骨头分离而去,只剩下头骨孤零零的飘荡。

猛然间,四周一轻,我向上望去,看到的不再是昏暗的海水,而是被切割成圆形的天空。

简直就像身在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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