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蒙挚将皇上想去看桂花去了东宫,不料太子在东宫饮酒听曲,陛下见了,自然生气。可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没有出声,只是黑着一张脸转身,正打算悄悄离去,谁想到里面突然传来了说话的语声。
“殿下……再喝一杯嘛……陛下有恙,今日又不会召殿下了,醉了也无妨啊……”
娇柔的媚语后是太子的一声冷哼,“即使父皇无恙,他也不会召我。现在除了誉王,父皇眼睛里还有谁?”
“殿下怎么这样说呢,您是当朝太子,是将来的皇帝,陛下眼里,当然应该只有您了……”
“算了吧,我早就看透了,父皇无情多疑,总是骂我不修德政……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扶了个誉王起来跟我做对,我何至于干那些事情……我的德行不好,父皇的德行难道就好了?”太子说了这一句,又大声惨笑,接着便是吞酒掷杯之声。
皇帝面色铁青,全身筛糠般颤抖。高湛担心地走近些,伸手想要搀他,却被猛力推开,几乎跌坐于地。梁帝根本看也不看他,几步冲下台阶,从蒙挚腰间拔出一把长刀,转身又冲了回来。高湛吓得脸发白,膝行几步抱了梁帝的大腿,小小声地哭喊着:“陛下三思!陛下三思!”
其实梁帝只是急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刚执刀冲至紧闭的殿门前,人又觉得茫然,回手挥刃用力一劈,在殿门前朱红圆柱中劈出一道深痕,随后狠狠掷刀于地,大踏步地转身走了。
后来就是封锁东宫的旨意。
白璧一挑眉:“依咱们陛下的心性,恐怕是知道自己要是这样闯了进去,太子丧期演乐大不孝的罪名就坐实了。对于历来标榜以孝治国的大梁来说,这可不是一桩小罪,足以压翻太子本已薄弱的所有德名,到时不仅一个废字就在眼前,只怕东宫相关的人也会跟着挂落一大批。退一步来说,即使现在对太子已动废念,不再有怜惜之意,陛下也该是想要徐缓地做这件事,并不想让一个预料外的突发事件成为废嫡的缘起。”
靖王声音低沉:“太皇太后丧期还不到半年,就民间晚辈守孝也没有这样的,何况是太子。还是苏先生说得对,太子这样,迟早会把自己拖下去的。”
梅长苏在一边找书,似是没有怎么在意这件事情:“太子一向享乐惯了,耐不住丧期的清寂,他以为只要把长信殿的门关起来就没有会知道,谁又会料到,皇上会突然驾到呢。”他将书放回书架上:“现在服侍太子的,还是原来东宫的人么?”
“是啊......”
......
事情大概商议停当后,靖王首先起身结束会谈。梅长苏趁着他道别后转身的机会,快速地向蒙挚使了个眼色。禁军大统领现在满脑子还在回想刚才梅长苏的种种分析,一时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直到他暗暗做了一个口型,才突然想起前几天他叮嘱过的一件事,恍然明白了过来。
等到了靖王书房,便行礼道:“殿下外面还有很多事,我就先告辞了。”
萧景琰回礼:“大统领慢走。”
白璧也跟着施礼。
蒙挚刚走两步,又搓着手,突然转过身,一惊一乍:“哎呀,殿下这里好多书啊。一看殿下就是勤奋好学博览群书啊。”
萧景琰不明所以。白璧看他这样子就是还有话要说,可这开头差点没让白璧一个不小心笑出来。
两个人齐齐看着蒙挚,蒙挚也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您是否还记得上次在密室里拿的那本《翔地记》啊?不知殿下看完了没有,呃,我略微翻过几页,我觉得很有意思,如果殿下看完的话,能否借我看两天?”
“怎么找我?书的主人可是苏先生呢,要借也该是找他借吧?”靖王挑了挑眉,“只要苏先生同意借,我就拿给你。”
“同意呀,苏先生早就同意了。苏先生经常说,‘你这个人哪,就该多看点书。’嘿嘿嘿。”
靖王笑道,“那好,不过恐怕你要等上几日了,这本书现在我母妃那里。”
“怎么……会在静妃娘娘那里?”
“怎么这本书在我母妃那里有什么不妥么?”
“没,没有。没什么不妥,但是殿下不是说自己要看吗?”
萧景琰看着蒙挚若有所思。白璧看蒙挚这样子多说多错,景琰虽不懂权谋,但不代表他笨,正好相反他很聪明。白璧怕蒙挚多露破绽,便上前一步:“殿下前些日子进宫与静妃娘娘提了一提,听殿下说虽然娘娘生性安静,但入宫前也曾游历过好些地方,现在困于宫中,日日百无聊赖,所以一向最爱读游记。苏先生此书是难得的精品,殿下随口提了提,静妃娘娘便十分有兴趣想要看看。算起来这本书她读了也有半个月了,想必已经看完,既然蒙统领要看,殿下下一回下次拿回来也就罢了。殿下说呢?”
萧景琰略一点头。白璧便朝着蒙挚道:“大统领悄悄进入府时,天色就已黑了,现在差不多算是深夜,大统领还不回去陪嫂夫人?届时若是入不得房门可就不好了。”
蒙挚一听也知道是给自己台阶,连忙就顺着下了;“是是,天色是暗了,幸好白先生提醒。殿下,告辞了。”
萧景琰看了一眼白璧,颔首:“蒙卿请。”
蒙挚走后萧景琰看着白璧,白璧拿着茶水在喝,看景琰盯着自己不放,便放下茶杯:“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诶,你说大统领那模样是不是当真惧内呀?”
萧景琰不回答,只是道:“都说狐狸皮毛美丽,若是化成人形个个容貌美艳。你敢不敢让我戳戳腰,看看能不能露出个狐狸尾巴。”
白璧嘴一抽,景琰竟说要抓他的狐狸尾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拐弯抹角的说话了?我的腰你没动过,你见过我尾巴么?一根筋的大水牛。再说我的尾巴要抓住也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算了......”他说:“你做事总有你的理由,我不问就是。”
他这一说,白璧反而再说不出话,自暴自弃似的:“罢了罢了,你这一步虽然是真心想退,但在我这里却跟进了一步似的。看大统领那样子应该是苏先生想要回去。原因也不外乎是里面有什么秘密不想你知道罢了,不过我看你看了之后有什么发现么?牛筋比柱子还粗。”
萧景琰一想也觉得是这个理,便不再多说了。
本来么,也决定了在静妃娘娘看完后拿回来就给梅长苏送回去,可回来后靖王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书都在手里了却在进密道前又放了回来。
之后几天将那些批注颠来倒去的念,抄写,可偏偏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白璧看不下去了,正好列战英去靖王书房禀报事务,白璧一觉睡醒也跟着过去。
“殿下天字营重编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是直接给兵部回执吗?”列战英行了一礼,问道。
白璧慢悠悠的从列战英身后走出来,在萧景琰的桌前坐下,不出所料,萧景琰还在看那些批注。
萧景琰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书上了,对白壁也没太在意,只对战英的话答应了一声:“好。”
白璧按住萧景琰不停动着的笔:“你看这本书已经好几天了。还没看够,看够了就同我说说你可从这书中看出什么花儿来没有?”
萧景琰无奈的放下笔,抬头看着白璧。列战英一见白璧的模样,有眼色的行了一礼,说了句:“属下告退。”便出去了。
“我正是因为看不出什么花儿来,才看了这许久。这些天你只顾看我瞎忙活,连帮我看一眼都不曾,今日怎么有兴致来问我了?”萧景琰从容应对白璧的玩笑话。
白璧拿过那本书,翻了两页:“想要我帮忙早说呀。”
“你若是想帮何必等到今日。”萧景琰一笑,坦荡磊落:“我知道这书中怕是有我看不出的秘密。不然为何一向镇定从容的苏先生会如此在意?为何连不好读书的蒙挚也特意前来讨要?特别是母亲她幽居深宫三十多年,这本书里到底有什么内容能够如此牵动她的心绪?让她一再提到一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还有,你。一向好书,这本书我一借来倒是你先看了,你见我苦思不解从来不会旁观,一本你看过的书若是没有什么你会直接告诉我,便是有什么你也不会拖了这些人天来告诉我。”
白璧明知道景琰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生气或是怪他的意思,可还是心慌。萧景琰将他心中的想法完完全全,坦坦荡荡的告诉了他,而他白璧还是只能选择瞒着他。萧景琰对待白璧全无一丝隐瞒,全然的信任,而白璧却不能像他一样对待对方,这实在配不上萧景琰这个朋友。或许那本书确实是有秘密,或许静妃娘娘已经看出来了,但是他虽然猜测到有些什么,可也是确确实实看不出来。不是不告诉他,是他也不知道。但他真的不知道么?里面的秘密也无非是有关于那一个。而他知道。
白璧一时的沉默反而让萧景琰有些慌了手脚,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惹他不快。两人静默只是,外头士兵提了两个食盒进来:“启禀殿下,娘娘又派人送来两个食盒。”
萧景琰回头看去,心里暗暗送了口气:“知道了,放到我卧房里面去吧。”
“是。”士兵提着东西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