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林是非【二】

英国时间，九月二十八日，晚间。

林非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

“想什么心事呢？还不睡。”

“爷爷。”林非翻身坐起来，叫了一声从门口走进来的老人，“我能想什么啊？数羊呢。饿着肚子难受，睡不着！”

林爷爷开始像所有见着孙子的老人家一样地念叨。

他说，早就告诉过林非饭后不要剧烈运动，他总是不听。又叹自己的孙子也是可怜，肚子上要被开一刀。

急性阑尾炎经过一次性药物治疗，不再复发，可以不用动手术。但林爷爷执意要林非在国外再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医生得出的结果是，最好还是做一个手术。

于是，早在半个月前林爷爷就替林非预约了九月二十九日早晨九点手术。

林非安静地听着，等林爷爷长篇大论地说完了，才用不知意味的语气说:“那不动手术，不行吗？”

林爷爷觉得他刚才的话大半白说了，又接着语重心长地劝，说，如果复发起来有多痛林非又不是不知道。长痛不如短痛，早解决早轻松。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痛？我运气一向不错。”

林爷爷嘴巴停了半秒，说，“别胡闹，身体健康是可以靠运气的？”

林非深深看林爷爷一眼。

这一眼让他爷爷心惊，情愿这时候林非大吵大闹说绝不做手术，也不想面对他这样的眼神。无论出于好意还是恶意，不常说谎的人，一旦对别人有所隐瞒，特别是亲近的人，总会有些心虚，无论隐藏地多深。

林非咧嘴一笑，“哎呀，我知道了，你别唠叨了，这点道理我会不懂吗？”伸手抓了抓半长的头发，“第一次做手术，有点……哎呀，就是有点什么……好啦，我要睡了，爷爷你也别唠叨了，快去睡。”

林爷爷拍拍林非手，站起来，“好好，不唠叨，不唠叨……你好好休息。”

林非把林爷爷送到门口，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两个男人。从下午起，他们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杵在这了。

林爷爷安排他们来，说是让林非使唤的，有什么要买的，要别人做的事，都可以吩咐他们。

期间，林非去了一趟洗手间，两人中就分出一个始终跟着林非，直到洗手间门口，等着林非出来后又再紧跟着他回病房。就差看着他上厕所。

林非向林爷爷抱怨。

林爷爷说，还不是怕林非因为不想做手术而落跑吗？这个医生的时间不好约，他一逃，一耽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约到了。跟着又安抚，说，等林非动好手术就再也不让林非看见他们。

林爷爷都说到这份上了，林非只好幽怨地看一眼两个大汉，闭上嘴。

英国时间，九月二十九日，早晨。

林非刚睡醒，就模模糊糊看见有个人影坐在他床边，等视线变得清晰，发现还是那张熟悉的老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林非一下坐起来，“哇，吓我一跳！爷爷你这么早来干嘛啊？”看看时间，七点都不到。

“醒了就来了，孙子要动手术了，我能睡踏实吗？”

林非点点头，“也是，再怎么样也是在肚子上开个口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带出了要烂掉那块，就也是好事。烂掉的东西藏着，只会让原本好的也跟着烂掉。”

“我又不是吃的东西，有自愈能力的好不好？”

“人肉也可以吃。”

林非大笑，“爷爷，你很少这样歪理。”

“正正经经的道理你又听不见去。”

“这句话倒不是歪理。”林非又倒回床上，大字状瘫倒，“啊，饿的我都没力气坐着了。到时候别肠子割好了，胃饿穿了。”

林爷爷换了个话题，“学校怎么样？”

“恩，不错。”

“上学累吗？”

“不累，老师言传身教，学起来很轻松。”林非一说完松就噗一声笑出来，然后给他爷爷讲了学校里那几个奇葩的教授，还有他上选修课的时候一个外国教授做化学实验把头发烧了的。

“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本硕连读，多个一两年爷爷还撑得住。”

“我想读导演系，行不行啊？”林非朝林爷爷做了一个怪腔，然后侧过脸不看他。

“咳……你自己说过的话可要照做。”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读了！”

“你要读也不是不行。”

林非重新把头转过来，盯着林爷爷看，一脸不敢置信，“什么条件？”

“你好好地修个一等商科学士出来，你要还愿意读，就同意你再读个导演系。”

“爷爷，你开窍了？”

“这是什么话？是爷爷心疼你，让你多玩两年。”

林非不置可否地晃了晃脑袋，哦一声，说他饿得发晕，再睡会。等他再次被叫醒的时候，来叫他的人是拿着输液瓶来替他输液的忽视护士，插好针，带着他往手术室里走。

林爷爷一路跟着他，路上还让他不要紧张，睡一觉就过去了。

林非背对着他耸耸肩，没再和他爷爷抬杠。

跟在林爷爷后面的是那两个魁梧的男人。即使医院的走廊很宽，现在这种状态的林非，是根本不可能在这两人的封锁下往手术室的反方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