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栽赃
不知道为什么，楚留香却沉吟了一下，才摸着鼻子道：“珍珠未必是被偷的，也许……是她自己丢了。”
胡铁花瞪眼道：“丢了？好好的戴在头冠上的珍珠，哪儿有那么容易就丢了！你这双眼睛，也有不灵的时候！”
楚留香并未回答，像是循着自己的思路，在想着什么。一个伙计却从乱糟糟的人群中穿了过来，向三人躬身道：“请几位公子随我来。”
“随你？随你干什……”
胡铁花刚说了一半，就看见楚留香丢过来的眼色，立刻住了口，跟着站起身来。
谁知他们还没走出大堂门口，那红衣姑娘已冲上来，双手伸开撑在门框上，叫道：“一个也不许走！我的珍珠丢了，你们个个都有嫌疑！”
楚留香一笑，就停了步。胡铁花却又有点看愣了，喃喃道：“若非看到你人，单听说话，我真以为你是个男人，还是个不讲理的男人！”
那姑娘顿了顿，顺着他的眼光低下头，忙收回手来，把撑得满满的衣襟拽了拽，脸上已飞红了一片。她却不像寻常的女孩子那样，羞得说不出话来，反倒盯住了胡铁花，怒道：“色狼，不要脸！我的珍珠，没准就是你这登徒子偷的！”
楚留香忍不住“噗”的喷出一声笑。有女孩子在他面前骂人“色狼”、“登徒子”，又指责人偷了她东西，但这人竟不是他，这实在是很罕见。
胡铁花转头瞪了他一眼，倒像是嫌他的笑打扰了自己一般，又回过头看着那姑娘笑道：“你这可冤枉我了！若是说起泡女孩和偷东西，我又怎能比得上这位仁兄呢！”
楚留香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咳嗽个不住。那带路的伙计竟也适时插嘴道：“姑娘，你莫要错怪了人，这几位公子是断断不会偷你的东西的！”
红衣姑娘果然瞪大了眼睛，叉起了腰，一副要找麻烦的样子。
若换了另一个女孩子做她这种动作，定然显得太泼辣，太不可爱，只是她做出来，倒另有一种英姿勃勃的风采，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显得更大了。
楚留香就无奈地看着她指着自己鼻尖道：“你凭什么帮他们说话？他又是何方神圣？”
那伙计老老实实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楚香帅。”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
他已晓得，今天的事断不能善罢。
红衣姑娘听了这个名字，两道清秀的黑眉毛也立了起来，叫道：“楚留香？楚留香不正是小偷吗？快将我的珍珠还来，我便不与你计较，否则……”
她这一叫，大堂中已有一大半的人眼光向这边看过来。楚留香摸着鼻子，似想挡住脸，胡铁花却还追问道：“否则怎样？”
红衣姑娘挑了挑眉梢，道：“否则就让你们知道，我金灵芝的厉害！”
“金灵芝？”楚留香若有所思道，“原来你是金太夫人的孙女。”
金灵芝昂了昂那小巧的下巴，哼道：“不错，我就是‘火凤凰’金灵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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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万福万寿园”的威名在，客栈上上下下，谁也不敢得罪了这位金灵芝金小姐。掌柜的好说歹说，竟将大堂内的所有人都劝住了，派了人一一地查检随身物品。众人虽有不满，但看看金灵芝那飞扬跋扈的模样，谁也不敢吭声。
楚留香却突然笑了笑，冲那伙计道：“看来一时走不了，我先回房去睡一下。”
他身形刚一动，金灵芝立刻瞪住了他，道：“谁也不准走！”
胡铁花似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金灵芝的一举一动，听她这么说，也转向楚留香道：“老臭虫，你怎能这时离开？不是显得作贼心虚么？”
楚留香的眼光却盯在他身上，盯了半天，才叹道：“我怎么觉得，你巴不得那珍珠是我偷的？”
胡铁花“呸”的一声道：“莫非你认为，我会怀疑你？”
花满楼轻声笑道：“倒不是胡兄会怀疑他，只不过……若能看楚留香的笑话，想必胡兄不会拒绝。”
胡铁花大笑道：“还是小花了解我！”
三个人正在说笑，金灵芝已带着两个伙计转了过来，板着脸对楚留香道：“该你了。”
楚留香目光一动，忽然笑道：“你来搜我么？”
他的笑像春风般温柔，又像春雨般绵绵浸入人的心底，金灵芝的脸也不禁红了红，但又跺脚道：“谁要碰你！叫他们两个搜！”
胡铁花和花满楼都知道，楚留香虽然能跟任何一个人谈笑风生，却最不喜欢被陌生人碰到身上。
如果这人是个干干净净、有些姿色、又不太老的女人，说不定还能将就，若是客栈伙计这种成天把抹布搭在肩上的男人，那就连想也不要想。
事实上，能让楚留香拉住手、拉上了还不肯放开的男人，恐怕也只有花满楼了。
然而这个时候，楚留香却自自然然地伸开了手臂，让两个伙计在他身上摸索着，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胡铁花不免有些奇怪。
但这奇怪也没有持续多久，只因那一身火红、性子也像烈火一般的金灵芝还站在一旁。胡铁花的目光一沾上她，立刻又移不开了。
胡铁花想了想，就主动走到金灵芝面前，自己在身上拍打着，笑道：“不用他们搜，我自己搜给你看！若是我身上有你的珍珠，就让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嗒”的一声轻响，便有个浑圆发亮的东西从他怀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着。
所有人的眼睛全盯在了地上，大堂里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那东西在金灵芝的脚边转了一圈，才停在她的靴子尖前头，足足有龙眼大小，白得像羊奶，润得像美人的肌肤，可不正是一颗上上品的珍珠！
金灵芝慢慢地弯下腰，将那珍珠拾了起来，两只眼却一直死死钉在胡铁花身上。那眼光中充满了愤怒，也带着鄙夷。
胡铁花的身子已僵住了，他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一尊石像，动也动不得。他想张嘴说话，但嗓子里又干又哑，声音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他知道大堂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而且是以一种恍然而轻蔑的目光，像是在说“原来是他”、“他就是小偷”。
但那些人怎么看，胡铁花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一双黑得发亮的瞳仁。
金灵芝以一种冷淡而嘲讽的语气道：“原来是你……”
胡铁花本能地想为自己辩驳，但眨了眨眼，又不知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