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假设你是我
下午第二节是数学课。
席虎之所以在文科六门里数学最好,有大半是因为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姓陶,名字听着就很有钱,叫陶万金。他讲课说话特逗,对学生也不错:上回,席虎跟他顶嘴说他的方法没谈思明的简单,他就没有特别计较。
班里同学们都喜欢他,亲切地称他为陶老板。
陶老板今天讲函数。
他喜欢上课先用五分钟复习上节课内容,比如“研究函数不要慌,定义域优先理应当”;再用二十分钟讲新知识;最后二十分钟讲完题,把布置的卷子发下来,让大家自己自习,有问题举手就好。
席虎什么都不打算做,他就坐在那里,看谈思明做卷子。
心想,都俩节课了,再生气也该气消了吧。
谈思明已经在一面卷子上停了很久,没有动笔。席虎凑过去看,只剩了道压轴的大题空着。
“哎,这题我会,我来教你。”
谈思明早被他看得卷子做不下去,索性跟他说话。
“这是九几年高考喜欢出的一种题型,你做过?”
九几年……离现在这都快二十年了。这群尖子生们到底做过多少练习?席虎汗颜,这题解法只是高一和田恬一个班时,听她讲过。
“假设我设……”仍然没意识到自己一说话就是病句。
后桌的徐嫣然看见席虎在给谈思明讲题,而不是反过来的、谈思明给席虎讲题,非常震惊。她往前看了一眼草稿纸,没跟上思路。
她第一反应这题应该向量求解,没想到席虎席拿起纸笔就开始写未知数方程。
徐嫣然脱口而出:“为什么要设未知数?”
席虎正看谈思明呢,听她插话,随口应了一句。
“搞不出来你就设啦,你不设你怎么搞得出来?”
“……”
席虎的思想重心都不在徐嫣然身上,他脸朝着他同桌,十分热烈地用自己的方式继续讲解。
“再仔细看,你得设这个T(X)等于F(x)+G(x)……注意啊,这个T(X)是个第三者,我们不能要第三者,我们是要第二者的。你不能喜新厌旧吧?不能有了第三者就忘了第二者吧?第三者是讨嫌的、迷惑你的、更是不对的!但是现在我们就要利用这个第三者……然后把他踢掉!”
“……”
这说法生动形象,席虎很是得意。
他又在草稿纸上往下写了一排等式,一看都是公式变形变完了的,原始步骤被他跳过了好几步。
“最后这样,懂意思了没……意思懂没?”
徐嫣然:“……”
徐嫣然完全没听懂,只觉得席虎讲得简单粗暴,难以消化。她默默地把头缩回去写卷子。
谈思明:“懂了。”
谈思明不肯多说一句,席虎趴在了桌上。他的桌子早被涂鸦占满,浅色的桌肚里盛着阳光与绿茵场,深色的桌面上是几个小人在踢球,没办法再往哪儿添几笔。
席虎没心情做题,在卷子反面画起画来。
谈思明一眼瞥见席虎的画作,忽然笑了。
他这一笑席虎都看呆了,像是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抓住黑暗里漏下来的一丝线索――
“你在想什么?”
席虎画的是简笔画。白纸上勾勒了飘着的云,捧着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太阳下面用了几道头重脚轻的射线表示阳光,月亮下面画了风,一道道曲线弯着。最底下是一只大汗淋漓的老虎,估计是觉得这天气阴晴不定,热伤风了。
整幅画的线条充满了动感,寥寥几笔,作画者的困惑跃然纸上。
偏偏席虎浑然不觉,还在一边手上转着笔,一脸期待地看着令自己困惑的源头。
“不要转笔,转你的大脑。”
“……”席虎把笔放下了。
“假设你是我……”
“为什么要假设我是你?”
“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
“你仔细想,站在我的立场……你现在是个单恋者。我们不能要单恋者,我们是要两情相悦的。单恋太卑微、患得患失、没有未来……所以你会想什么?”
“……”
果然,这对话,谈思明是直接把他刚才的话照搬了来,跟讲题一样。
大概是觉得席虎原先版本废话太多,谈思明还把他语义重复的部分精简了。
“懂了吗?”谈老师还要问一句。
我们是要两情相悦的……
席虎有些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