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入局
与此同时。
客栈内——
“主上,属下已经令人上下都翻查过了,未发现可疑之处,只有药柜前的木桌附近有些淡淡的血腥味,非常淡。属下猜测,是给伤患处理伤口,日积月累沾上的。”
刘景珉坐在床边,听着谷余在黑夜中压低声禀报,听到未发现可疑之处时,微蹙的眉头紧了紧,继而舒展开来,低声问:“那扇修补过的窗子,细查了?”
“查过了,并无异常。还在后院发现一个地窖,里面都是些酒坛和过冬时做的腌菜,和寻常人家无异。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再多几包须得低温储存的药材。”
刘景珉淡淡地道了句:“好。”
谷余并未向往常那样,禀报后直接离去,今日反倒有些犹豫着开口:“主上,属下有一事不明白。”
“说。”
谷余深吸一口气:“为何要带林公子来此住,主上要是想查,属下带人找个林公子外出的时间便能彻查。如今他就睡在隔壁房间,主上不担心隔墙有耳?”
刘景珉向后仰了仰身,在未燃烛火的黑暗处展露出笑容来:“外出?以我对他不多的了解,他回到医馆,便立刻能发现有人来过了。虽说不至于即刻怀疑到我头上来,他多少也会心里别扭,便索性不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顿了片刻,继续悠悠然道:“至于隔墙有耳,客栈遍地都是耳,不差这一双。”
“况且......你不觉得今晚屋内有些香么?”
谷余在黑暗中倒吸一口冷气:“主上,想不到您竟然是这种人...”
刘景珉不笑了:“安神香而已,不过令人睡得沉一些,你想到哪里去了。”
“……”谷余沉默了一会,庆幸了下刘景珉看不见他在黑暗中飘忽不定的眼神,“属下告退。”
谷余离开后不久,刘景珉在黑暗中直起身来,轻手轻脚地推开林师房间的门,取下雕花木桌上那台安神香,拿在手中。
趁着点点香火光,他瞧见床上的人安静地闭着眼,点点呼吸声随着微弱的光芒有序地起伏,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将时间拉得很长。
他站在那里许久,终于浅浅一叹,在关门离去前悄声道了句:“对不起。”
……
晨钟敲过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林师站在窗台前,瞧见路边的飞驰的车马溅起坑洼中的泥水,引得路人惊呼。
又有人在街口高声议论:“咱大齐的平寇将军带领咱的西北军,打得那荒地蛮子落花流水!今早大捷的战报刚刚传至长安,圣上正龙颜大悦呢!”
有老嬷欣慰的声音传来:“这边境终于是要太平些时日了呀。”
林师收回目光,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他回过头来,瞧见刘景珉推门跨步进来,轻道一声:“早。”
刘景珉将手中的碗撂在桌上,里面盛满满的是热乎乎的馎饦,还有油纸包着的刚出炉的胡饼。“喏,新鲜热乎的早食,我可是专门跑了大老远买的。今儿早下雨,正好吃些暖和的去去湿气。”他搓搓被烫得有些红的手,取了筷子递给林师:“怎样,来这儿的第一天,还住得惯?”
林师顺势坐下来:“虽说昨日多喝了两盏茶,不过伴着雨声入眠,倒也一夜无梦,睡得安稳。”
刘景珉咧嘴一笑,眼眸黑得发亮,随口道:“那就好。我还担心林小郎君认床,睡不着呢。”
“你我二人一路远至长安,若真如此,我怕是那一路都睡不得了。”林师咬了一口胡饼,油香席卷了口腔,他瞧见刘景珉发梢还挂着雨滴,湿漉漉的,心中一软,问,“客栈里就有卖早食,怎还要跑很远。”
刘景珉将油纸往前一推:“当然是去买整个长安城最好吃的那家。”
手中的饼还有些烫,不知他跑得有多急,抑或者专门骑了马,才留了这一口焦香酥脆。
林师抬眼,正撞上他托腮注视着自己。
昨夜他其实睡得并不沉,半夜十分听得有人悄声讲话。习武之人一向感知灵敏,半梦半醒间也大致猜到,这不外乎是刘景珉在吩咐谷余办事。只是他无心偷听,就也未听得真切。
也罢,他想,是人皆有秘密,道破了反而难堪。
待到时机成熟时,自会分晓。
“我今日要出门一趟。”用完早膳,刘景珉忽然站起身,随手拍了拍坐皱的衣摆:“用不了多久,去去就回。我把谷余留在客栈里,若是需要,你直接喊他名字就好。”
......
与此同时,苏柳木坐在杨府的厢房,垂着眸子将十指从那节瘦弱的手腕移开。
杨涧山笑了笑,他的长发散在榻上,双眼已经不再同年轻人那样有神。他问:“苏大夫不如直截了当,我还有多少的时间。”
苏柳木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兴许是我误诊了,我去差人寻宫里的御医来.....”
“我身体如何,苏大夫应是心里最是清楚。你乃是苏胤亲传,又何来的误诊。”杨涧山坐起身来,双手接过下人递来的药膳,捧在手中。他的面色不似重病之人那样苍白,却透出一股浓浓的倦怠。
几十年的岁月在这张面容上烙下了一条条痕迹,又眉眼间残留下一抹释然。
苏柳木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若是安神养心,还有三年。”
这是最好的情况,若是眼下辞官归家,不再过问朝中事物,身边有医师照看,下人帮扶,好生歇养调理着,还有将近三年光景。但苏柳木心知杨涧山定是放不下自己身上的担子,辞官养病,也几乎渺茫。
果不其然,杨涧山摇摇头,他将手中的药膳一饮而尽,他将苏柳木心中明了的事情再次坐实了:“苏大夫知道,五门未除,战事未平,圣上尚且年轻气盛,我怎敢安心。”
苏柳木自知劝不动他,只将药方递给侍女,继而宽慰道:“今日边城传来大捷战报,我今日晨时上街,听见街上百姓皆在谈论此事。”
杨涧山却依然苦笑着摇头,他一字一句,给苏柳木听得真切:“苏大夫应于心中知晓,西北军不过是平了边关胡人军的骚扰罢了。虽说是为捷报,可不应在城中引起如此讨论。”
苏柳木霍然起身,不可置信道:“杨大人,您是说......”
杨涧山压压手,示意她先坐下,莫要激动。
“街头市井阔谈些什么,不过是有心之人刻意为之罢了。”他靠在软榻上,似乎不愿再提及此事,而转了话题:“说来我思考许久,如今我时日无多,想收一徒,将我毕生所学托付于他。”